听到宸妃的声音后,赵绾儿这才猝不及防的回过神来,她慌促的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银针,毕恭毕敬的起身站到了一旁。
怎么办?
翊王可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
待会,万一翊王拆穿她,那她岂不是犯下欺君之罪了?
赵绾儿心里正忐忑着,萧辰轩已经来到了宸妃榻前,她抬眸望去,只见萧辰轩今日着了一袭月牙白袍,不同于之前的那副妖孽姿态,此刻的他,完全是一个恣意明媚的翩翩少年,看起来不染纤尘,俊美绝伦的宛若谪仙一般!
萧辰轩静静的看了赵绾儿一眼,随即便径直跪在华弦面前,朝其毕恭毕敬的行礼道:
“儿臣给母妃请安!”
“起来吧!”
华弦此时流露出了慈爱的目光,唇角的笑意很是明显。
“谢母妃!”
萧辰轩缓缓的起身,将视线不着痕迹的落在了赵绾儿身上。
然而,赵绾儿却将头垂得老低,生怕与萧辰轩对视,突然,华弦陡然柔声道:
“轩儿,你来的正好!这位是神医百晓生百公子,从今以后,他便是韶阳殿的当值御医了!”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介绍”,赵绾儿的眉眼间不由划过了一丝隐匿的懊恼之色。
唉!她今天出门真应该看一下黄历的,早知道三皇子来韶阳殿请安,她就索性在御医署磨蹭一下,睡个懒觉也好啊!
罢了罢了!是祸躲不过!
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且行且看了!
想到这,赵绾儿咬了咬牙,抬眸对上萧辰轩的视线,用尽力气在嘴角边挤出了一个笑容,朝萧辰轩毕恭毕敬的行了一道礼:
“草民百晓生见过翊王殿下!”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刹,赵绾儿只觉得心骤然间跳的好快,“扑通”“扑通”的,就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与赵绾儿面红耳赤的神情截然相反,萧辰轩显得尤其淡定,他唇角微勾,人神共愤的俊容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百公子不必多礼,母妃以后就拜托你了!”
萧辰轩话音刚落,赵绾儿不由瞪大了双眼,眸底满是狐疑之色。
不是吧?
他竟然没有拆穿她?
还……还配合她?
很快,赵绾儿便转念一想,她现在是来给宸妃娘娘治病的,他若是拆穿她,那宸妃娘娘的病岂不就永远也好不了了?
微怔了一小会,赵绾儿连忙回过神来,再次朝萧辰轩行了一道礼。
“百公子,你不是还要为本宫施针么?”华弦微微咳嗽了一声,面容好似有些疲惫,“开始吧!本宫准备好了!”
听到这话,赵绾儿立刻半蹲在华弦面前,然后从针囊里重新取出了两根银针,小心翼翼的将银针刺入了华弦的头部穴位。
“娘娘,施针时难免会有痛意,您稍微忍着些!”
赵绾儿轻声说道,语气异常温柔。
这可是她第一次为如此尊贵的女人施针,后宫里的女子素来娇贵,小心为上总是好些。
华弦微微颔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赵绾儿摩挲着已经刺入穴位的银针柄端,将其慢慢的捻进深处,须臾,她才将那两根银针取出,再次插入了另外的穴位……
萧辰轩静坐在一旁,他眸光幽深的注视着赵绾儿的神情,心里若有所思。
原来,她专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竟然是这种表情……
认真、细致、心无旁骛,看来,医术确实是她的专长。
萧辰轩看得出奇,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的华弦已经睁开眼睛看向了他,或许是头一次发现萧辰轩如此静默的看着一个人,华弦凤眸微眯,秀眉之间划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异样。
一盏茶的功夫后,赵绾儿才将银针从宸妃的头部拔了出来,然后不慌不忙的走到宸妃面前,沉着的开口道:
“启禀娘娘,从方才的施针情况来看,体表附之物,未深入脏腑,娘娘万福,根治一事,尚有的救!”
虽然此恶疾由心脏受损而起,但是却并未伤及命脉,说明宸妃体内并无内伤,若无内伤,那一切就都好解决了!
赵绾儿话音刚落,华弦便露出了欣喜之色:
“此话当真?”
“草民敢以性命担保!”赵绾儿点了点头,从容不迫的回答道,“不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娘娘只能服用草民亲手熬制的药,每日,还须有人侍奉两侧,为娘娘施以按跷,外用内服双管齐下,才可确保此恶疾不再复发!”
“按跷?”
萧辰轩剑眉微挑,狭长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疑虑。
“也就是百姓们常说的推拿之术。”赵绾儿转头对上萧辰轩的视线,耐心的解释道,“娘娘乃头部恶疾,此前心脏亦有过受损,十指连心,所以,只需按跷头部和手部穴位即可!”
光仰仗药理是没用的,宸妃娘娘服药这么多年,头风症竟然屡次恶化,渐变顽疾,便说明娘娘的体内早已对药理产生了排斥!
若在药理基础上施以按跷之法,倒可以将那种排斥变得温和一些。
“按跷手法多变,草民可先为娘娘演示一番!”
这时,赵绾儿转眸看向宸妃,不假思索的大声说道。
还未等宸妃反应过来,赵绾儿便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左手,用自己独特的手法轻轻的揉捏着其手部穴位。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快得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华弦整个人是怔住的,倒是一直站在珠帘旁的鸢尾宛若疾风一般闪了过来,她双目阴沉,正欲甩开赵绾儿的手时,却听见萧辰轩在此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听闻此声,鸢尾手里的动作蓦然一滞,然后缓缓的退到了一旁。
赵绾儿的手法很是娴熟,华弦并没有对这种接触感到排斥,少顷,她才睥睨着赵绾儿淡淡的开口道:
“百公子的手,倒有点像女儿家……”
女儿家,尤其是生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儿家,因十指不沾阳春水,她们手部的皮肤都会变得极其细腻柔滑,白皙得如同纤纤玉笋一般!
再看百晓生的这双手,细腻光滑自是不必说,竟比那深宫嫔妃的柔夷还要美上几分,这,也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华弦话音刚落,赵绾儿先是一怔,随后便敛下眉眼看着自己的手,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陡然发现自己方才犯了大忌!
姑且不论她此刻女扮男装,是以百晓生的身份来为宸妃娘娘诊病的,没有经过娘娘的允准便擅自触碰娘娘的手,这本就是大不敬之罪!
再者,她的手部是没有易容的,白皙的素手和她此刻的人皮面具,色差完全不一样好吗!
坏了坏了!
她该不会又要露馅了吧?
想到这,赵绾儿连忙“倏”的一声收回自己的双手,然后朝宸妃跪拜道:
“娘娘恕罪!草民无心之失!”
后宫素来忌讳御医与娘娘秽乱,她方才如此“亲昵”的触碰宸妃,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啊!
看到赵绾儿吓得直哆嗦的模样后,一旁的萧辰轩不由敛了敛眉,刀削薄唇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意。
他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
没想到,她居然怕死!
此时,华弦也不由莞尔,她秀眉微挑,抬手示意赵绾儿起身:
“尔乃医者,行医救人乃尔本分,在慌促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顾忌太多!再者,你来自于市井,这皇宫中的诸多规矩,是市井之人无法料及的,不知者无罪,本宫,不会怪你!你先起来吧!”
短短一番话,便将赵绾儿从赐死的边缘拉了回来,微微拂拭掉额头上的汗珠后,她才颤抖着声音朝宸妃说道:
“谢娘娘开恩!”
不得不说,这一套韶阳殿之行,她还真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啊!
好险……
“你按得确实挺舒服的!”华弦微微一笑,摩挲着自己的左手道,“不过,为了避嫌,日后还是让鸢尾来为本宫按跷吧!有劳百公子费心教教鸢尾了!”
“一定一定!此乃草民的本分!”
赵绾儿连声说道,大有一副将功补过的意味。
此时,她才流转眸光朝鸢尾看过去,只见鸢尾面色沉凝、目光阴鸷的立在原地,周身好似隐隐萦绕着一股萧杀的气息。
看来,这位鸢尾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倒像是一个大内高手,毕竟这等杀气,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修炼出来的!
咦?杀气?
莫非,鸢尾方才想……杀了她?
脑海里陡然迸出这样一个想法,赵绾儿连忙收回视线,小心翼翼的缩回了脑袋。
亲娘咧!按照宸妃娘娘的吩咐,日后她还得教鸢尾按跷之术呢!
但愿她这条小命还能在皇宫里支撑一个月……
来不及多想,赵绾儿立刻朝宸妃拱手行礼道:
“娘娘,那草民就先行回御医署为娘娘熬药了,待娘娘用完午膳,草民再来侍药!”
宸妃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强留赵绾儿之意。
纵然,她对这个年纪轻轻的神医,已经产生了几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