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洛被皇帝搀扶着站起来，他并不看宗云晔，眼神失焦地平视着前方，睫毛轻颤，呵呵一笑：“殿下，不……现在该叫你皇上了，皇上，你骗得我好苦啊……”
宗云晔低头看了眼方洛手中拿着的那件自己没舍得扔掉的夜行衣，心中已了然：方洛知道自己就是红雀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方洛闭了闭眼。
宗云晔一把抱住方洛：“阿洛，你听我说，我不是要故意骗你的，我发过誓，我是用我母亲的性命发的誓，不让任何人知道红雀的真实身份。”
方洛用力推开宗云晔，冷笑道：“我是真的太傻了，哪有什么红雀，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宗云晔，一个太子，一个元德皇帝。”
宗云晔喉结滚了滚，哑声道：“阿洛，对不起，如果你心目中的红雀不是我这个样子的话，那我对你说声抱歉。”
“抱歉？太完美了，红雀竟然是当今天子，这么完美的真实身份，怎么会抱歉？”方洛轻笑一声，“陛下，我该回去了，请你替我转告太后，我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人和事，但我仍然不会改变选择。”
宗云晔听了方洛的话，又联系母亲让兰姑打开密室的这件事，忽然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她想让方洛留下来，对，一定是这样的！
宗云晔挡在密室门口，抓住方洛的双肩，郑重道：“阿洛，你看着我，你好好看着我。”
近在咫尺，方洛避无可避，将目光缓缓落在宗云晔身上。
登基大典，宗云晔今日身穿的是最庄严隆重的冕服，一身玄色龙袍，上织六章，日、月在肩，星、山在背，两袖龙纹。十二旒平天冠，垂下的玉珠仿佛一道丛密的帘子，晃动在他眼前。
好看，真好看，比他以往穿过的任何一套衣袍都好看，一派端华庄严的帝王之相。方洛如是想。
宗云晔道：“阿洛，你听好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他是当今的元德皇帝，是曾经的东宫太子，是行踪不定的大侠红雀，但他以上的这些身份都不想要，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宗云晔，做一个名为方洛的爱人。”
方洛眼中氤氲，百种滋味交织在心头，他用力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阿洛，不要走了，留下来，留在我身边，我不要你再做什么牺牲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宗云晔他伸出双臂，将方洛紧紧搂在自己胸前。
平天冠垂下的珠帘在方洛眼前晃动，方洛贴在皇帝宽厚健实的胸膛上听见了皇帝激烈的心跳声。
方洛哭了，颗颗泪珠滚落下来，落在玄色龙袍上，湿透中单，一直烫进宗云晔心里去。
宗云晔一只手抱紧方洛的腰，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颌，凝视着他的双眼：“留下来，好不好？只要你说句好，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方洛闭上眼，任由眼泪涌出，却没有说话。
宗云晔眉心拧起，猛地低下头，吻上了他的唇。
眼泪的味道让这个吻在激荡缠绵之外，又多了一股伤怀。
方洛被吻得情动，忍不住沉浸在宗云晔这个吻里，他感觉到这个吻逐渐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有力道。
他开始呼吸不畅，忍不住仰起头，大口地喘息。
宗云晔顺势轻轻舔咬他的白皙的脖颈，一手掐着他的腰，另一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方洛熏熏然欲醉，身子软成了一滩春水，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攀上了皇帝的后背，刚欲投降，耳边却忽然响起了誉王妃的话：
早些回来，莫让昱儿做出什么傻事来……
是啊，我若不回去，宗弘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方洛脑中倏忽清醒，他将嘴唇剥离，喘着气道：“够了，皇上，真的够了。”
够了？怎么会够，自己还没有好好疼爱他。
宗云晔摇摇头，收紧手臂将方洛牢牢抱在怀中：“不够，阿洛，你别在违背自己的心了，别再让你我都痛苦了。”
方洛用力掰开宗云晔的手指，后退一步道：“你答应过我，放我和誉王一家人离开京都的，君无戏言。”
“可我知道你心里没有他，”宗云晔眼尾泛红地看着方洛，“你骗不了自己的。”
方洛心口绞痛难当，他突然仰起头，发狠地咬上了宗云晔的唇，血腥味在齿间辗转，宗云晔闷哼一声，却任由他咬着。
半晌，方洛松开嘴：“我是不会留下来的，皇宫是座监牢，我喜欢自由，我明日就要离开京都了，天高海阔，我要游遍天下！”
宗云晔的灼灼目光暗淡下来，透着失望：“阿洛，我说过不要你再做任何牺牲。”
方洛坚决道：“我没有牺牲，我是自私的，我这是在为自己考虑。云晔，我是爱你，但我更爱自由，我余生只想自在的生活，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说完，方洛转身冲着殿门口快步走去。
“明日就离开吗？”身后传来宗云晔的声音。
方洛脚下一顿：“对，做个好皇帝，别让我看不起你！”
“阿洛……”宗云晔颤声叫道，“问君此去何时归，倾我一生一世念。”
方洛的五脏六腑撕裂的痛，他有一万个理由回头，但终究没有。
向往自由是假，为成全你的抱负、责任是真。咬痛你，是为了让我的心更痛。
方洛闭了闭眼，用力咬了下嘴唇，让疼痛压制住转头的冲动，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宗云晔望着方洛离去的背影，身形一晃，一口血从嘴中喷出来，血溅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