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养心殿。
兴武帝喝过药汤觉得精神好了些,由常顺扶着出了寝殿,来到偏殿。
他看了看堆积如山的奏本,皱眉道:“太子何时归来,朕想休养一阵子了。”
常顺扶着皇帝坐在罗汉塌上,回道:“郑副统领已经去有些日子了,太子殿下应该快回来了。”
兴武帝倚在塌上,命常顺取过几本奏本,翻了翻,扔到炕桌上:“这些个言官,除了言语互攻就不能写点有用的。”
“陛下,誉王殿下求见。”一个小内侍进殿禀报。
“噢?这倒有意思了,朕的这位皇弟可是好多年没主动找过朕了。”兴武帝颇感意外,轻轻一笑,“宣。”
誉王低眉敛目地步入偏殿,拱手行礼:“臣弟向皇兄问安,皇兄近日身体可好些了吗?”
兴武帝没穿正装,只在寝衣外随意披了件宽大的外袍,斜倚着榻的炕桌看奏本,听了誉王的话,抬眸微微颔首:“好了不少,你今日怎么想起过来了?”
誉王垂头道:“本来不敢打扰皇兄养病,可此事事关重大,臣弟必须告之皇兄。”
“噢?什么事能让五弟如此上心?”兴武帝挑眉看着誉王,一声五弟叫得拉近了兄弟二人的距离,“坐吧。”
宫人搬来了凳子放在了罗汉塌旁,誉王缓缓坐下,叹了口气:“三哥,臣弟有件事憋了几日了,今日非得道出来不可。”
皇帝放下手中奏本看向誉王:“既然憋得难受,那就早早说出来吧。”
誉王似乎鼓足了勇气才道:“三哥,后宫之事臣弟不敢言,但后宫之事牵扯前朝,那臣弟就要说一说了,皇兄的后宫……不安宁呀。”
兴武帝眼角抽动了一下,挥退了宫人,淡了声音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誉王道:“蔡皇后勾结蔡党余孽,想要谋害太子,推二皇子做储君。”
皇帝定定地看着誉王,心道:难道拦截圣旨的人不是你吗?或者也有你一份?此时你来朕面前说这些,是何意图?
想罢,皇帝淡淡一笑:“皇后已被禁足于坤安宫,她如何能勾结蔡党余孽?五弟这话从何说起?”
誉王叹道:“三哥终究是信不过臣弟,那臣弟就如实相告,京东大营副总兵徐无霜找过臣弟,称蔡皇后着人联系到他,让他配合行事,还称蔡皇后希望臣弟也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然后呢?”兴武帝斜睨着他。
誉王道:“臣弟自然是拒绝了,徐副总兵见臣弟拒绝,放下心来,道出心声,说他曾经与蔡党有过接触,但他现在已与蔡氏划清界线并不想听命于蔡皇后,所以希望臣弟能将实情告之三哥。”
“那徐无霜为何自己不来告诉朕这些话,而找你来说?”兴武帝又问。
“还不是因为他曾经与蔡氏有过千丝万缕的关系,怕皇兄疑心他在搞阴谋。而臣弟是个闲散王爷,从来不结党,公正。”
兴武帝对拦截圣旨的人心中早有怀疑人选,第一个是誉王,第二个才是蔡氏余孽,如今誉王跳出来摆脱嫌疑,这倒是让他很是吃惊。
皇帝一拍炕桌,怒道:“如果真如五弟所言,那蔡氏就不配做皇后了!朕自会查明真相,时候不早了,朕有些疲累,你退安吧。”
“是。”誉王起身行了告退礼,出了养心殿。
*
方家宅院。
方小未正在前院提壶浇花,忽然听得门口传来敲门声。
自打方洛去了南平后,家中就几本没人来访,方小未带着疑惑走至院门口,拉开门栓一看,“嘭”的一声,浇花壶掉落在地。
他颤抖着声音道:“大爷……是……是您吗?”
方衍迈入院中,扶起倒在地上的浇花壶,淡淡一笑:“我一病十月,许久不见,如今是否形容憔悴,不堪入目了?”
“没有,没有,大爷依然是儒雅温润的模样。”
方小未接过方衍手中行囊,边引领方衍向后院走,边问:“大爷怎么一个人来了,老爷、夫人呢?”
方衍道:“临近春节,老爷、夫人留在家中了,我本欲过了节再来,但想到阿洛一个人在京都,实在放心不下,便急着赶过来了。”
方小未叹道:“大爷哟,您可知道咱们这一年跟着小爷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您回来可好了,再遇到事您二位也好有个商量。”
方衍笑道:“小爷这官做得不错,我在川蜀醒来后听说他都升至四品工部侍郎了,寻常人可没他这本事。”
方小未笑道:“那倒也是,别看小爷整日里作天作地的,但还真能作出点名堂来,不但几次惊险都平安度过了,还升了官。”
方衍点头:“阿洛是个有福的人,我从来就知道的。”
两人说话间进了方衍原来所住的屋子,屋中并不脏乱,一直有人打扫。
方小未放下行囊,道:“大爷先坐下休息会儿,我去给您打水洗洗尘。”说完,转身出去准备热水。
方衍环视着熟悉的环境,心中五味杂阵,他踱至桌案前,轻轻抚摸着桌案,仿佛看到了自己会试前寒窗苦读的身影,而这身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这间屋子曾经有多少希望,此时就有多少孤寂。
方衍没有坐下,而是来到院中,走到方洛的房间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站在屋中央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近一年来方洛所做所为的气息,那些本该属于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