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依言将头微微抬起,一双桃花目只看了宗云晔一眼,便又垂下,不敢再看。
宗云晔定定地看着方衍,心中暗道: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不对,他们一样,但他们也不一样。虽然二人都是长得一双桃花目,但方衍的是精光睿智,而方洛的却是水润纯澈。
方衍用余光知道宗云晔正在打量自己,久久未听太子再言,心中打鼔,耳朵不由得染上绯红。
方洛看了看太子的眼神,又看了看哥哥泛红的耳朵,心中明了:优秀的你应该认识优秀的他,而我……
方洛蓦然自惭形秽起来,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他轻咳一声:“殿下,刚才臣和哥哥商议好了,既然哥哥回来了,臣这个替代品也该下岗了,以后就让哥哥去东宫做您的侍读吧。”
宗云晔闻言一惊,转头盯着方洛,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洛长睫一搭,深吸口气道:“臣说,以后去东宫陪伴殿下的就是哥哥,名正言顺的方润泽。”
宗云晔神色一滞,慌了心神,面对皇帝的问话,面对满朝文武的风评,面对强悍的魏毕行,乃至儿时面对近在咫尺的猛虎,他都未有过的惊慌。
他深深凝望着方洛:“无忧,你问过孤的意思吗?你以为你二人商量的事就能定下吗?”
方洛不去看宗云晔的眼睛,咬了下嘴唇道,“决定不做官了,我就不称臣了。殿下,我知道你会暂时不适应,但慢慢你就会知道哥哥的好了,他是川蜀第一才子,会作诗,会作赋,字写得好,人也文雅,很适合殿下的气质,不像我诗烂,嘴笨,肚里没文化,还处处惹事,总给殿下添麻烦。”
“孤从未觉得你给孤添过麻烦,你不要这样想。”宗云晔皱眉。
方洛继续道:“殿下,哥哥心中有设计,胸中有谋略,可以助你安邦定国。”
方衍觉得自己此时说话应该不算逾矩,道:“阿洛,其实你这官做得很好,没必要……”
“哥,”方洛打断他,轻轻一笑,“哥,你不知道,其实殿下一直很欣赏你、很敬慕你!”
宗云晔:“……”
方衍:“……”
方洛垂下头,小声道:“我之所以能坚持在这个位置上呆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你回来。”
“无忧……”宗云晔眉心紧皱,“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方洛猛地抬起头,看着宗云晔:“我很好?那么东宫侍读只有一个,殿下想选谁?是整天只想着玩乐的方无忧,还是能与你共谋江山的方润泽?”
宗云晔:“……”
“殿下,您应该清楚,作为一个储君身边应该需要什么样的人,你只是一时不适应罢了。没关系,慢慢来,你会发现哥哥的好,他才是应该站在朝堂上的那个人。”方洛淡淡一笑,“以后……我就不会出现在殿下面前了。”
宗云晔长睫颤动,眼里有流转的星辰与湿润的光:“无忧,那我们的那些回忆,你都不要了吗?我还在等你考虑清楚呢?”
方洛心尖一颤,随即摸了下头:“回忆?殿下,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什么?”宗云晔蓦地睁大了眼睛,偏过头看他,“无忧,你在说什么?你忘记了一些什么事情?”
方洛抬起手指点着额头,努力地回忆着:“殿下,我记得我是工部侍郎,刚刚重新画了藏书阁和南书房的图纸,然后能记起的场景就是在南平,殿下回京都前和肖五莲在我屋中时的情形。”
“你……你不记得我们一起围过猎了吗?”宗云晔急问。
“有吗?”方洛摇摇头,“不记得。”
“那……幽竹水榭呢?”宗云晔声音有些发抖。
“什么谢,谢谁?”方洛一脸懵懂。
宗云晔在袖中握紧拳,狂躁地又问:“那在南平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你也都不记得了吗?”
方洛叹了声:“不记得了呀,要不殿下给我讲讲都发生了些什么?”
“这……”宗云晔怎么好意思将那些旖旎的画面说出口。
方衍难以置信地看着弟弟:“阿洛,你……这是记忆有缺失了?”
方洛抬手痛苦地敲打着自己的头:“我这是怎么了,殿下说的这些我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宗云晔一把拉住方洛打自己的手,握中掌中,眼中通红:“无忧,你别怕,我这就回宫叫太医来给你瞧病,再去请冯大夫也来,我一定要他们将你医好,你什么都不能忘!”
方洛点头:“好啊,我等着,我也想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