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停了三日,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民等不了,内忧外患的局势更等不了,宗云晔必须接过这副江山社稷的重担,成为让百官万民依靠的山岳。
礼部开始积极筹备嗣皇帝的登基大典。
宗云晔在登基大典的前一日来到慈寿宫,慈寿宫中所住的人已不是兴武帝的母亲,而是夏贵妃,当今的皇太后。
皇太后坐在正殿金漆座椅中,一身的华贵气派,见儿子进来,微微一笑:“明日是登基大典,皇帝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啊?”
宗云晔在太后身边落座,神情恹恹道:“儿子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想在太后这里坐会。”
太后微微颔首,她知道儿子因为方洛的事心里难受,劝道:“皇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算是帝王也不例外。身为君王更要懂得取舍,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将越多,你已经拥有整个天下了,不是吗?”
宗云晔轻轻笑了下,不置可否,转头看了看窗外已挂在中天的日头,道:“太后,午膳朕想在慈寿宫里用。”
一个人太冷了,他想寻求一些温暖,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暖也好。
太后点点头,转头安排人去准备膳食。
“等等,”嗣皇帝叫住已走至门口的宫人,“给朕准备一份猪脚汤,如果没有食材就去东宫厨房取。”
那宫人:“……”
猪脚这样的食材别说在宫中,就是在大昭国民间也是少有人来食用。
自打宗云晔让东宫厨房做过几次猪脚汤后,东宫厨房便常备着猪脚这个食材。此时宗云晔尚未正式登基,仍然住在东宫,故东宫的厨房还备有猪脚。
皇太后望着儿子,不解道:“皇帝何时喜欢上这种味道了?”
宗云晔微低着头,转了转手边的茶碗,黯然道:“是他喜欢,朕想品尝他喜欢的味道,做他喜欢做的事。”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转头冲门口那宫人道:“快去吧,按皇帝的意思做。”
一会儿工夫,宫人们布好了菜,按照嗣皇帝节俭的要求,母子二人只有六道菜,两道汤。
宗云晔扶着太后走至餐桌前落座,他望着那盆猪脚汤,长睫轻颤了颤,眸中似有情绪在波动。
太后清了下嗓子:“皇帝,用膳吧。”
宗云晔移开眼,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着,汤喝了两碗不觉身子上暖反而心中越发悲苦,他转头吩咐宫人:“去给朕拿壶酒来。”
太后眉心微起,提醒:“皇帝,明日是登基大典,这酒还是不要饮了吧。”
宗云晔用暗沉无神的目光望着母亲,坚持道:“太后,朕心里冷,饭食不能暖身,朕想用酒让自己暖和一下,朕想感受下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
太后嘴唇颤抖了下,没有再劝,转头冲身后宫人道:“去吧,给皇帝拿壶酒来。”
两只酒杯摆在了桌上,一名宫女在两个杯中斟满了酒后,退至一旁。
宗云晔拿起酒杯看了看,随即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太后皱眉,劝道:“皇帝,酒不可急饮,会醉的。”
宗云晔淡淡一笑:“醉了有什么不好,醉了就可以忘掉许多事,忘掉那个人。”
说完,他又自己动手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太后:“……”
“朕本想在太后这里试着找到些热气,可结果这里的一切仍旧是冰冷的。已是人间四月天了,可朕的所触、所感为什么皆是凉的?朕到底是怎么了,啊?母亲,儿子到底是怎么了?”宗云晔哑声问着他的母亲。
太后挥手屏退了殿中宫人,站起身,走至儿子身旁,将他的头靠在自己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道:“皇帝,忘了吧,忘掉那个人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有天下,什么样的人将来都可以有的。”
宗云晔挣出母亲的怀抱接连倒了两杯酒,喝下肚,可还觉得不够,干脆没型没款的拿起酒壶对着嘴倾倒起来。
太后没有阻拦他,任由他宣泄着心中的痛苦和愤懑。
宗云晔酒量不差,可他此时由于心情压抑,只一壶酒便开始醉了:“太后,娘……我喝了这么多酒,可还是忘不了那些事,那个人,我该怎么办?”
太后从来没有见儿子醉过,她的儿子一直是个节制自律的人,喝酒不会让自己喝醉。眼前的一切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半晌,她长叹一声:“那人真的如此让你放不下吗?”
宗云晔捶着自己的胸口道:“母亲,我的心,冰冻了十年,是阿洛让我心里的坚冰融化了,他让我知道人与人之间不只有冷漠和算计,也可以有真情,他是这世间的一捧火,唯一能带给我温暖的一捧火。可……这捧火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太后轻轻道:“皇帝还有江山社稷呀,还有至高无尚的皇权呀。”
宗云晔眼中湿润,哼道:“朕富有四海,权倾天下又怎样,爱而不得又有何欢?朕只想要一个方洛,只想要他。”
嗣皇帝伏倒在桌上,微阖着眼,两行泪从眼中流下来,口中喃喃:“说好的一生一世永不相负,说好的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怎么就成了这样呢?怎么就这样了呢……”
太后第一次见儿子落泪,她张了几次嘴,终究没能发出一声。她默默地望着的儿子,一颗心抽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