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再过十日,就要到汛情期了。”慕容晓玥双眉紧蹙,继续道来。
此刻,诸葛汉卿的右手忽地止不住的摇晃起来,看来来自诸葛孔明的老毛病又犯了。
“沔河在荆县一段,常常因为流沙淤积,导致河床抬高,由此引发了河水漫过两边的河堤,形成洪汛,流向四周的沃野。而淮县一段,由于河道过于蜿蜒,导致河堤常常被泛滥的洪水冲垮,引起洪灾。所以……”诸葛汉卿忽地想起了地理课本中,有关大禹治水的有关方法,“所以,荆县一段应该将河道缩窄,利用急速的水流将河床上的淤沙冲走,以此降低河床的高度。而淮县一段,则应该加宽河道,尤其是蜿蜒的地段,应该尽可能的将其拓直,让河水顺利流淌,以此减少对堤岸的冲击。”
“诸葛大哥,没想到你对治河还这么富有研究,我们应该尽快把这些治河策略告知殿下。殿下不是迂腐顽固之人,他一定能听取的。”慕容晓玥听闻他的治河经略,心间为之一震。
“嗯,好。”诸葛汉卿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当他们来到王府前院,询问裴天朗是否在府中时,才得知,因为汛情即将提前来临,裴天朗带上南宫长风将军,已经前往荆县一段的沔河了。
“殿下离开多久了?”诸葛汉卿问道。
“已经离开了两个时辰。”欧阳雪松回禀道。
“欧阳将军,赶快为我们备马,我要立刻面见殿下。”诸葛汉卿有些焦急。
“诸葛先生,不可呀!殿下临行前,让我等好好照看诸位,而且大皇子和二皇子时刻对怀安王府虎视眈眈,诸位一旦出去,一定会被他们的斥候发现。”欧阳雪松警惕道来。
“欧阳将军,再危险,今日我们也要见到殿下,因为诸葛大哥想到了能够治理沔河汛情的办法,如果我们不出府的话,一旦汛情爆发,后果可想而知,殿下也会被连累的。”慕容晓玥在一旁斩钉截铁般道来。
欧阳雪松满脸犹疑,甚至有些惶急。
“那好吧,我现在就备马,让府上最好的一支精锐,保护你们。”
“有劳欧阳将军。”诸葛汉卿抱掌谢道。
俄顷,一辆高大宽敞的双辕双马马车,在百人组成的精锐护卫队的环伺保护下,向着荆县的方向,迅速进发。
诸葛汉卿自来至云瑾里大陆后,身体素质就远不如从前,不仅十分羸弱,力气也是小的可怜。因此,此次出行与以往一样,他只能选择马车这种颠簸程度相对较小的出行方式,尽管如此,路途之上,他的身体依旧被颠簸的酸痛无比,额际也渗出冷汗。
“诸葛大哥,你还好吧,吃下这颗乌膏丸吧,补充体力。”慕容晓玥知道他身体素质欠佳,因此,常常在自己身上,为他备下一副可以补充体力的药丸。
诸葛汉卿伸手接过后,就着对方递过来的水,仰首咽下。片刻后,他就感觉到有一股温热,沿着血脉,自内而外流动。
“谢谢你,晓玥,没想到你这般细心,还知道为诸葛大哥备下良药。”
看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舒展,慕容晓玥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诸葛大哥,跟我不必如此见外。对了,诸葛大哥,以前不曾问过你,看你身材健硕,孔武有力的样子,为何会如此孱弱,难道以前有过重症?”慕容晓玥收起淡淡笑靥,旋即茫然的看向对方。
“没错,幼时得过一场重病,身体从那时起就变得十分虚弱,力气还不如一个十岁孩童。”诸葛汉卿带着一丝苦笑,摇了摇首。
“难怪。如果殿下能帮你请来水谷老者就好了,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慕容晓玥忽地满眼放光,道来。
“我哪有那种福分,能被仙手神医医治,况且,我这也是旧疾了,早就习以为常了。”诸葛汉卿谦逊道来。
“诸葛大哥,千万别自惭形秽,对未来,我们总归要充满信心和希望,难道不是吗?”
不知不觉,一行人马,经过三个时辰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荆县的边界,而此时,天空开始下起了滂沱的大雨。
“诸葛先生,我们到了荆县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能见到殿下了。”护卫首领禀告道。
“有劳众位将士了。”诸葛汉卿冲着雨幕中的侍卫们道来。
半个时辰后,为首的侍卫,终于看见了远方殿下的护卫队。
“诸葛先生,你怎么来至此处?这里随时都可能暴发汛情!”裴天朗看到身后来人,惊叹问道。
诸葛汉卿看向沔河,竟然发现众多民工正在不断拓宽河道。
“殿下,不可再拓宽河道。”诸葛汉卿抱掌躬身,斩钉截铁道来。
“为何?如果不加以拓宽,上游河水漫灌,如此窄小的河道怎么能吃的消?势必会造成河水漫堤。”裴天朗一脸狐疑的质问道。
“荆县一带,之所以会暴发汛情,并非由于河道过窄,相反,而是过宽,荆县一带地势本就偏高,河水在此处就会变缓,由此,河道底部的流沙不断淤积,导致河床抬高,从而引起河水漫堤,洪水泛滥。只要把河道缩窄,让急速的河水不断冲击淤沙,让河床变低,如此才能避免洪水漫堤。”诸葛汉卿一脸严谨,一丝不苟的解释道。
裴天朗双眉紧紧纠结在一起,忽地,他身旁的南宫长风,也跟着附和道:“殿下,诸葛先生言之有理,五年前的那次洪灾,当地县丞也是拓宽了河道,可是洪水还是漫了堤,可见拓宽河道并没有起到作用。”
“那好,此事就听取你的建议。”裴天朗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谢殿下。”诸葛汉卿心间释然,抱掌道谢。
“长风,立即命令民工,缩窄河道,不得有误!”裴天朗朗声下令道。
“得令。”
随即,裴天朗重又转向诸葛汉卿。
“诸葛先生,既然你也深晓治水之道,不如随我去淮县,看看那里的情况。”
“在下遵令。”
……
淮县虽与荆县相聚三十里,但是当浩浩荡荡的护卫队,抵达淮县时,天空居然十分晴朗,与荆县滂沱大雨的天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沔河周边的百姓早已疏散,临街上空无一人,但当到了沔河边,数千民工正在匆忙进行着防汛工作。
诸葛汉卿放眼一望,顿时心凉半截,他发现,劳工们正在抓进加固堤岸。
“殿下,倘若洪水较往年更迅猛,周期更长,这般土质松散的堤岸,根本起不了固堤的作用。”诸葛汉卿看到,劳工们加固堤岸的方式是,用土不断加厚夯实。短期内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是时间久了,必定会被冲散。
“那该如何是好?”
“把河道拓宽,尤其是所有蜿蜒弯曲的河段,一律拓直,淮县地势低矮,河水迅猛,只有让河水顺利流淌,才能不发生洪灾。”
裴天朗思忖片刻,认为其所言虽然奇诡,却非常有道理。
“好,既然先生这般坚定,本王又有何好犹豫不决的呢。”
遂后,裴天朗下令劳工转固坝为拆坝,当地官员无不惊骇,都来劝阻,但最后一一被他断然拒绝。
荆县和淮县二地的劳工民众,经过近五日的紧急劳作,基本完成了相应的防汛工作。之后,所有人撤退到安全地带。
“殿下,明日一早,沔河上游猛涨而来的河水,便会抵达荆县和淮县一带。”南宫长风接到飞报后,第一时间报告了裴天朗。
“嗯,但愿一切都安好。”裴天朗望着渐变阴郁的天穹,充满隐忧道。
诸葛汉卿虽然外表非常从容淡然,但内心深处,却十分惶恐不安。一旦沔河在此二处有任何异常,自己就是第一罪人,殿下也会受到极大程度的惩处。总而言之,这一“战”,几乎赌上了他们二人的政治前途;倘若这“战”赢了,前方的路途将会一片光明。
慕容晓玥虽不言语,但是帐篷中众人的紧张情绪,以及诡异的安静氛围,她是望在眼睛里,感受在心里。
“诸葛大哥,你吃了它吧,你额头又流冷汗了。”慕容晓玥将乌膏丸和杯盏,齐齐递给他。
“我还好,无妨,晓玥,陪我出去透透气吧。”诸葛汉卿摆了摆手,婉拒了。
二人出了帐篷,脚下便是一处平缓的高坡,站在当下,放眼望去,沔河的情景一览无余,帐篷外四周驻足着金戈铁甲的王府侍卫。
“诸葛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慕容晓玥站在他一旁,温柔道来。
“嗯。”诸葛汉卿远远望着沔河平缓的河面,充满阵阵遐思。
所有人几乎一夜未睡,等待明日猛涨河水的到来。
天空阴雨绵绵,视野变得模糊,但是远方轰轰隆隆的声音,连绵不绝,真田阶响。
“诸葛大哥,是洪水来了。”慕容晓玥低声惊呼。
“走,去帐外。”诸葛汉卿匆匆起身。
当他们出了帐外,发现殿下站在远处的高坡上,正在向沔河的方向望去。
“我们去找殿下吧。”诸葛汉卿轻声道。
慕容晓玥一边答应,一边把一个斗笠,戴在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