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期过后,在工部尚书的亲自督造下,经过廿十日的修缮,山海关终于恢复了稳固的状态。
然而,工部尚书漆雕豫甫一还朝,就被大理寺的人押解至牢狱之内。
大理寺卿赫连温溪,本是大皇子裴天晟的人,而工部尚书漆雕豫,是二皇子裴天煜阵营中的人。按道理来讲,大理寺卿在接受到朝廷的指令,以及工部尚书的举报后,会势如破竹,雷厉风行的审讯工部尚书的罪行,并将其狠狠定罪。
但是,七日的审讯下来,审讯依旧陷入工部尚书抵死不认帐的地步。
对于身在两个阵营中的人来讲,这般的结局属实令人意外。
大皇子裴天晟也多次暗示大理寺卿,即便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也要用尽严刑酷暑,逼工部尚书画押就犯。
大理寺卿虽然表面应承下来,但是依旧我行我素的进行着温水煮青蛙般的审讯。
双鹤楼。
“汉卿,这都十几日过去了,证人和证据也被提交到大理寺,为何至今还没有工部尚书伏罪的讯息呢?”濮阳顾笙将手中的飞镖,稳稳射入凉亭外百步远的棕榈树上。
“这几日,我也是十分纳罕,大理寺卿和工部尚书身处不同的阵营中,明明可以将对方置于死地,反而有种纵容之嫌。”诸葛汉卿浅啜一口香茗,轻轻道来。
“工部尚书是一品大员,依照本国律法,二品及以上大员,被堂审的时期,不可超至一个月的时间。大理寺卿如此拖延下去,很快就到了堂审的限制期限,至那时,工部尚书就会无罪释放了。汉卿,你速速想想应对之策啊,倘若错过这个契机,再想抓住工部尚书的把柄,那可就难了!”濮阳顾笙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焦急道来。
诸葛汉卿缓缓起身,悠悠的挥动着右手中的白羽蒲扇,面孔之上,一丝神情也察觉不出。
“之所以大理寺迟迟不动手,那只有一种可能……”诸葛汉卿凝望前方,幽幽道来。
“什么可能?”濮阳顾笙屏住呼吸,认真倾听。
“大理寺卿是二皇子裴天煜的人。”
“嗯?你的意思是,大理寺卿表面上是大皇子的人,实则是二皇子的人?”濮阳顾笙有些瞠目结舌。
“没错,如此,一切才能解释的通。”
“倘若他真是二皇子的人,那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濮阳顾笙捋了捋自己的三缕赤色短髯,缓道。
“是啊……”诸葛汉卿喟叹道。
棘乐王府。
“哼!这个大理寺卿,平常对本王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也从本王这里拿了不少好处,居然把本王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这一次这么好的契机摆在眼前,明明可以扳倒工部尚书,他却居然无动于衷。”棘乐王裴天晟一脸铁青,拍案怒道。
“殿下,大理寺卿赫连温溪这是阳奉阴违,他表面上是我们的人,实则早与二皇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故此,才对工部尚书的审讯,一托再托,直至审讯限制期限到来,工部尚书漆雕豫便可无罪释放也。”公孙覆信眉低首,仔细剖析道。
“哼哼……想得倒是天真。”裴天晟冷笑几声,双目寒气凛冽,“既然大理寺卿不再听本王的差遣,那就只好换掉他好了。”
“殿下英明,在下刚好有一计策,可拿下大理寺卿赫连温溪。”公孙覆眉眼有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悠悠道来。
“哦,先生速速道来。”
“赫连温溪有一表弟,半年前因为与人发生争吵,一怒之下,一拳便打死了对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的表弟自然也没有逃脱惩罚,被判秋后处斩。赫连温溪与刑部的牢头相识,他的表弟在行刑之日,被一个与他面貌相似的囚犯,替换了下来。那名囚犯被割掉了舌头,也不会写字,无端被人当成了任人玩弄的棋子,最会又被杀害。”公孙覆悠悠道来。
“哦,竟有这等事,你可知那牢头是谁?”裴天晟原本阴沉的面孔上,掠过一丝惊喜的神情。
“知道,在下的管家,曾与他有过一段渊源,他们同出一乡,在一起学过拳法。后来,在一次隐秘的酒宴上,大理寺卿赫连温溪曾醉酒炫耀过他的各种手法,其中就包括用囚犯换下他表弟的‘李代桃僵’之计。而且,在下还知道他的表弟换了新的姓氏后,依旧在京都一带活跃着。”
“哼哼……先生,速速拿来此案中涉及的所有人。”裴天晟嘴角泛起阴冷的笑意,淡淡道。
“是,殿下。”
两日后,棘乐王府。
“你就是刑部在建宁区的牢头,公皙耳载?”裴天晟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望向堂上站立着的中年男子,冷冷问道。
“回……回殿下,正是卑职。”公皙耳载俯首低眉,双腿微微颤抖,怯生生道来。
“你可知本王为何把你唤到此处?”裴天晟幽幽问道。
“知……知道,公孙先生已经把个中隐情全部告知了卑职。”
“那就好,只要你勇于揭露大理寺卿,说是他胁迫于你,你才不得已助他明目张胆的替换死囚。不过你放心,倘若你丢了牢头的职位,本王会给你一份丰厚的酬劳,保你三世不愁吃穿。倘若你敢道一个‘不’字,本王捏死你,比捏死一个蚂蚁还要简单!”
“卑职定会按照公孙先生的吩咐行事,不辜负殿下的期待。”公皙耳载被裴天晟的雷霆态势,惊骇至双膝不自觉的跪地不起。
“呵呵……好,本王静候你的佳音。”裴天晟忽地改换颜色,微微一笑道。
随即,他走至公皙耳载的近前,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轻声道:“放心做事,倘若事成之后,你不想离开京都,本王还可以在京都的衙门里,甚至本王的王府中,为你谋得一份差事。”
“多谢殿下抬爱,卑职定不辱使命。”闻听此话,公皙耳载惶恐不安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下来。
……
没过几日,举报大理寺卿赫连温溪“徇私枉法”的案子,便被刑部立案了。
刑部尚书隶属于大皇子一党,在大皇子裴天晟的授意下,他推掉手上的所有事情,亲自主抓此案。
当刑部尚书褚师焕把此案呈报给当今陛下时,裴宗也是深感震惊,大理寺卿一向留给他的印象是秉公执法,清廉严正,没想到居然会作出此等徇私枉法之事。震惊之余,一腔怒火在裴宗的心中燃烧。
“必须严查此案,涉案人员,一律不能姑息!”裴宗怒道。
“是,陛下。”褚师焕躬身诺道。
大理寺卿赫连温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正在审理一个大案,奈何御史台和刑部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就把自己给带走了。
“你们放肆!本官可是陛下钦点的大理寺卿,堂堂正三品大员,你们就这般把本官带走,可还有王法吗?!”赫连温溪一面挣脱着身旁的甲兵,一面对着为首的官员怒喝道。
“对不住了,赫连大人,我们是奉刑部尚书的钧令,前来办差拿人。若问刑部尚书奉了谁的命,那自然是当今陛下的了……带走!”为首的官员一脸笑意的怒喝道。
“他们在假传圣旨,诬蔑清官,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把他们拿下,解救于我!”赫连温溪对着身旁的大理寺衙卫,怒声命令道。
“谁敢上前,一律同罪!”为首的官员抽出佩剑,环顾四方,言色冷冽道。
此话一出,大理寺的人没有一个敢于上前妄动。就这般,赫连温溪最终被扭送到刑部大堂,而刑部尚书亲自坐在堂前,审理此案。
因为大理寺卿被捕,审理工部尚书的案子,也就此搁浅,等待新的大理寺卿赴任后,继续审理。
九鹤园。
大皇子裴天晟立在堂下,躬身禀告:“父皇,大理寺卿本是身陷囹圄之人,他知法犯法,徇私舞弊,实是朝廷的败类!他审理工部尚书一案,也未必没有蝇营狗苟之事,请求父皇委任新的大理寺卿,重新审理工部尚书一案,还朝廷以公明法度,康廉正大!”
“嗯,棘乐王所言有理,赫连温溪太让朕失望了,工部尚书一案也确实应该另择贤臣,重新审理!”裴宗凝思片刻,随即,缓缓颔首道来。
“父皇英明。”裴天煜带着一丝窃喜,扬声道来。
双鹤楼。
“哈哈哈……汉卿,这场戏真是太精彩了!本来我们已经束手无策,没想到大皇子却暗中帮了我们的忙,有他冲在前面打头阵,工部尚书想不被扳倒都难!”濮阳顾笙放下一枚棋子,朗声大笑道。
“你让骆驼商队的人,好好配合新任大理寺卿的审讯!”诸葛汉卿叮嘱道来。
“你放心吧,他们很规矩的,拿了钱财,很会做人,何况他们也是此案中正儿八经的证人。哼,我看工部尚书还能侥幸多久?!”濮阳顾笙幽幽道来。
“对了,银号和茶楼那边怎么样了?”诸葛汉卿放下一枚白子,忽地想起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