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分,欧阳雪松带人返回怀安王府。
当他看到欧阳雪松将军的脸色,顿时知晓,事情可能比想象中要糟糕的多。
“欧阳将军,如何?人找到了吗?”
欧阳雪松面色阴郁,一言不发,微微摇首。
“难道什么都没发现吗?”
“有一家药局的掌柜说,慕容姑娘为了保护诸葛先生,身负重伤,当即去世了。而诸葛先生,也身负重伤,不过万幸的是,他被一个女子给救了下来,女子把他放到马车上,不知去往何处了。”
听闻此话,濮阳顾笙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颓然的坐了下来,久久没有言语。
“晓玥的尸首呢?”濮阳顾笙目光失神,痴痴的望向欧阳雪松。
“慕容姑娘的尸首,也被救下诸葛先生的女子,一并带走了,我们正在联络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帮助一起寻找诸葛先生的下落。”
“统领衙门?”
“怎么了?”欧阳雪松双眉微蹙,狐疑问道。
“步兵统领衙门,如今多半是大皇子的人,还是我们自己找吧。”濮阳顾笙解释道。
“那好,我让联络他们的兄弟,先回来。”欧阳雪松作别离去。
濮阳顾笙用巾帕掩住自己的双目,伏在石桌上,开始低声呜咽起来。
片刻后,他收拾好心情,恢复了些许的常态,双眼通红,对着巾帕语气坚定道:“晓玥,你放心,不管害你的人是谁,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让他加倍偿还,我一定会找回你的诸葛大哥。我也一定会为你除掉申屠元霸,让你的家人死得瞑目。”
他缓缓起身,将巾帕放在胸前衣襟内。
院中的白鹤,忽然莫名奇妙的嘶鸣起来,久久不愿将息,好似看不到他们的归来,心中也有所不安一般。
……
当上官筠宁再次走入房中时,诸葛汉卿已经恢复了镇定。伸指轻点,解开了他的穴道。
诸葛汉卿看似没有激动,他的情绪实则如死灰一般。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害死了慕容晓玥,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陷入一直这般颓丧下去,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
不知何时,上官筠宁端来了一碗汤药,她坐在床榻边缘,开始用木质汤匙给他喂药。
“姑娘,是你救了我吗?”诸葛汉卿看向身旁的女子,轻声问道。
上官筠宁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喂他汤药。
“姑娘,晓玥她的尸首在哪,我想见她最后一面。”诸葛汉卿又继续问道。
上官筠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有所凝滞,半晌过后,才轻起唇齿:“她已经死了,就埋在后山上,等过几日,你能下地走动了,再见她也不迟。”
诸葛汉卿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伤痛,眼角落下滚烫的泪珠。
“她叫什么名字,她的墓碑上我还没刻上字。”上官筠宁复又开口道。
“她叫慕容晓玥,丐县人氏,临山紫微派弟子。”诸葛汉卿缓缓说道。
“我会修书一封,告知我师姐一声。”
“难道姑娘也是紫微派的弟子?”
“不是。”
“那为何与紫微派掌门,以师姐妹相称?”
“这个与你无关。”
诸葛汉卿感觉对方不太愿意回答,索性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片刻后,他又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他的目光微微一凛。
“姑娘,你可认识杀害晓玥之人?”
“你一个书生,告诉你又怎样?”上官筠宁依旧冷冰冰的语气。
“今后我一定会为她复仇,我不会让她白白死去的。”诸葛汉卿眼睛充满复仇的怒火,声音愈发坚定。
“咳咳咳……”
“你再动用气息,只会害了你自己,也让晓玥白白为你死掉。”上官筠宁看他动了怒气,目光凛凛的看着他道来。
“杀害晓玥的是紫阳派的大弟子---太叔梨亭,你们是如何招惹到他的?”
“多半他是某个皇子的人吧,毕竟人各为其主。”诸葛汉卿揣度道。
“原来你是官家中人。”上官筠宁微微惊讶。
“没错,我是怀安王府的少师。对了,姑娘,我得几日才能下地,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你能在怀安王府任职,看来你不是什么坏人。”上官筠宁觉得自己没有救错人,然而,救治他的最主要原因,是她不愿看到师姐的弟子白白死去,所以,才肯细心照料于他。只可惜,救人心切,不然定会追杀凶手到天涯海角。
“少说,也要五六日,你中了紫阳派的寒空掌,幸亏对手只用了五成功力,我又为你服下元英丹,这才保住了你的性命。”
“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还不知姑娘的芳名,日后还望报恩。”
“你好好活下来就行,我不需要你的报恩。”
诸葛汉卿通过短暂的交谈,知道眼前这位女子,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有道义侠肠的姑娘既然对方不愿说出自己的姓名,必定有自己的缘由,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是哪里?”
“小英山,是我修习武学的地方,鲜有人来此,你放心养伤便是。”上官筠宁收起汤匙和药碗,起身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上官筠宁依旧非常细心周到的照顾他,直到第五日,诸葛汉卿才堪堪可以下地走路。
不过刚刚下地,诸葛汉卿就强自挣扎着,要去见一见慕容晓玥。
上官筠宁看他执意坚持,也便随他而去,到了道路崎岖的地方,还不忘搀扶他一下。
看到山坡上新掘的土坟,诸葛汉卿万千话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点燃纸钱,燃了香,就在慕容晓玥的坟前坐了下来。
上官筠宁见状,随即转身,来到一处平坦之地,等候他下山。
诸葛汉卿在坟前坐了两个时辰后,才肯下山,这也多亏了上官筠宁的等候,在他下山之时,差点滚翻在地撞到一个石头上,幸亏她出现及时搀扶住了他。
回到山下的住处后,诸葛汉卿一晚无话,上官筠宁为他端来晚膳,他也没吃,任由饭菜变凉。
然而,当上官筠宁为他端来汤药后,他终于启齿道:“姑娘,多谢几日以来的照顾,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我打算明日一早就下山。”
上官筠宁抬首,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也好。”
到了这日子夜时分,两人早已各自安睡多时。
忽地,远处隐隐传来草叶踩踏之声,上官筠宁耳朵敏锐异常,超出常人数倍。她迅即起身,穿上正衣,拿起长剑,闪至门后。
她轻轻开启房门,反身便跃至房梁之上,目光向四周扫去,月光下,有人影幢幢,且有寒光刺目,看来周围之人,皆手执兵刃而来,来者极其不善。
不等周围的刺客靠近,上官筠宁就已然跃入院门之外。
须臾间,兵刃交击声,响彻整片密林。
这一瞬间,令她想起了曾孤身一人,施展“雪止剑法”大败三千甲兵的时候。当下周围区区几百人而已,她完全不放在心上,视若草芥一般。
月光之下,她一身白衣,飘舞灵动的身影,宛如散落人间的飞雪。凌厉的剑法,犹如九天玄女的绣花针,往来如梭。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几百人的刺客们,只剩下几十人。
刺客们情知不是对手,转身逃脱,埋伏在远处的接应人员,不住的向山中小屋,射出火箭,欲要烧死藏身其中的诸葛汉卿。
上官筠宁心神一慌,放纵刺客们逃下山去,她几个腾空跳跃,便折返山中小屋,把熟睡中的诸葛汉卿给救了出来。
被救出的诸葛汉卿,一脸茫然的看着正在熊熊燃烧的茅屋。
“这是怎么了?”诸葛汉卿咳嗽不止,双目微瞪,满是困惑的问道。
“你的对头。”
“啊!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估计是山下的人家泄的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这就送你下山吧。”上官筠宁冷冷道来。
话毕,她抽出长剑,用树枝为他削出一个拄杖,丢在他脚下,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这时,阴云遮住月光,周围一片漆黑,不时还有不知名的低鸣传来,诸葛汉卿心有余悸,慌忙捡起拄杖,跟随上官筠宁下山。
上官筠宁知道他身体还未痊愈,根本走不太快,故意放慢了脚步,还不时回首查看他的情况。
一个时辰后,两个人才抵达山脚。
“没想到这下山的路途,这么崎岖,还这么远,想当初自己被眼前的姑娘背到山上,一定花了很大的力气。”诸葛汉卿心忖。
“怀安王府的路,你还记得吗?”上官筠宁忽地转身问道。
“我……当然记得。”诸葛汉卿她白色的身影,犹疑道。
“待会天亮了,我找辆马车把你亲自送回怀安王府。”上官筠宁冷冷道来。
“这……不敢再劳驾姑娘了。”诸葛汉卿有些羞赧,被一个姑娘多次救下性命,怎能一直劳烦人家。
“我送你并非完全是担心你的安危,只是替晓玥完成她的心愿罢了,她那般拼命护你,不还是想让你平安回到怀安王府吗?”上官筠宁带着一丝悲伤的语气,说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诸葛汉卿抱掌谢道。
……
“濮阳先生,明日,殿下就会返回京都了,可是,诸葛先生我们还没有找到,这可如何是好?”欧阳雪松对着站在王府大门前,有些消瘦的濮阳顾笙问道。
“我相信汉卿他一定会回来,因为我了解他,他不是轻易服输的人,选择的路再难他都不会轻易退缩。”濮阳顾笙望着街道的尽头,缓缓吐道。
就在这时,一辆满是泥渍的马车,霍然停在王府正门的不远处。
欧阳雪松看到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率先下车,随即,她又搀扶着另一个人下了马车。
“濮阳先生,那个人的身影,怎么这般像诸葛先生?”欧阳雪松一脸惊奇,伸手指着街道上的一辆马车的方向。
濮阳顾笙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双目微瞪,一脸的惊喜。
“不是像,他就是。”
濮阳顾笙紧催几步,慌忙迎上前,站在了那个刚刚下车的男子身前。
“汉卿,你回来了,你终于活着回来了?”濮阳顾笙泪眼婆娑,声音有些哽咽,双手扶住对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