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鹤楼。
诸葛汉卿指挥侍卫们给田地里的农作物施了肥,遂后便回到双鹤楼上歇息。他躺在床榻上,粗粗的喘着热气,额头上浸满豆大的汗珠,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力气为何一日不如一日?
一年以来,最初身体骨骼上的变化,带来的锥刺般的痛感,早已不复存在,可是最近他却感觉有些气短,很容易疲倦。
“窠窠窠窠……”一阵急促的声音响起,旋即,诸葛汉卿的房门被推开。
“汉卿,汉卿,朝廷的廷报你看了吗?”濮阳顾笙微微喘着粗气,呼唤他道。
“我刚从田里回来,还没来得及看呢,怎么了?”诸葛汉卿一面擦汗,一面狐疑的望着对方问道。
“未央国要与我们瑀华和亲了,不过最终推举哪一位皇子,进行联姻,陛下还没有作出最终的决定,恐怕要在明日的朝议上,推选出最为合适的人选。”濮阳顾笙认真诉道。
诸葛汉卿闻听此话,当即陷入一阵缄默之中。
“汉卿,你认为殿下应不应该主动争取一下?至少我认为这对殿下来讲是一件好事,作为和亲者,无疑会因此提升自己的影响和号召力,而且风闻,丞相和许多大臣都主张殿下为最佳人选。”濮阳顾笙兀自道来。
“我不赞同殿下争取到这门婚事。”
半晌后,诸葛汉卿终于启齿。
“为何?”濮阳顾笙从一旁搬起一把交椅,坐到了诸葛汉卿的床榻边,想要了解他的真实想法。
“古语有言,欲速则不达。”诸葛汉卿悠悠道来。
“哎呦,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讲讲殿下为何不能争取这门亲事?”濮阳顾笙急得抓耳挠腮。
“前些时日,礼部尚书上表了‘不是嫡子,亦可为储’的建言,这无疑会让陛下以为,是殿下暗中唆使他上此奏折,所以,陛下对殿下是有一定程度的疑窦之心。倘若这次联姻,朝臣也纷纷推举殿下,这无疑会加重陛下对殿下的疑窦和芥蒂之心。改变陛下的陈旧思想,不可用力过猛,需要张弛有度,欲速则不达,否则,很有可能得了芝麻,丢了西瓜。再者,看问题,要从远处着手,不能急功近利,也不能因循守旧。如今云瑾里大陆看似太平,国与国之间,实则暗流涌动,今日未央国与我们可以结亲,不代表明日,他们就不会与我们为敌,万一走到那一日,选择和亲的皇子,将会陷入巨大的权力被动之中。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殿下还是不和亲的好。”诸葛汉卿认真剖析道。
“尽管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有一个现实,却摆在了我们的眼前,那就是大臣们所主张推选的皇子,就是殿下。”濮阳顾笙带着一丝忧虑的神情说道。
“呵呵……你呀就是榆木脑袋。”诸葛汉卿嬉笑道。
“不会吧,如今这种大势所趋的情形,你也能左右?我是不太相信。”濮阳顾笙有些不服气。
“你看我此刻的状态像什么?”诸葛汉卿抬眼望着他,悠悠问道。
“像……一个久病缠身的病人,哈哈哈……”濮阳顾笙揶揄道。
片刻后,他咧开大笑的嘴巴,旋即又重新闭合了起来,似乎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让殿下装病?”濮阳顾笙摸着后脑勺试问道。
“没错,而且殿下不仅要装病,还要让水谷老者在陛下面前证实一下,让陛下相信殿下是真的病了。”
“这个办法也太出尘推新了,甚至有些像走了终南捷径……妙啊……”濮阳顾笙揣度道。
“今夜我就与殿下讲明此事。”诸葛汉卿又道。
“哎呀……汉卿,我看你现在的状态,与病人无异。别等到讲的时候,却讲不清楚,你好好休息,回头我去见殿下。放心好了,我会把你的意思完全转达给殿下。”濮阳顾笙带着一丝逗趣的眉眼,说道。
“看你的神情,你是要借花献佛以达到邀宠的目的吧?”诸葛汉卿故意揶揄道。
“你呀你……生怕别人抢了你的军师中郎将,我千般为你着想,你还度君子之腹。哼……你一个人反思一下吧,我走了……”话毕,濮阳顾笙起身离去,还不忘顺走桌上的一个蓝色苹果。
凌度阁。
步入烟馆,放眼望去,一楼尽是吞云吐雾的富家子弟。
上官玉儿兜紧了斗篷的兜帽,生怕别人认出自己。她沿着木制楼梯,盘旋而上,不一会儿便来至顶楼雅座。
“你就是在怀安王府当差的丫鬟,上官玉儿?”阚长风躺在一张铺着柔软毡毯的藤椅上,幽幽问道。
“是的,官爷。”上官玉儿掀起兜帽,望向眼前正在吞云吐雾的盲人。
“你母亲早死,父亲嗜赌成性,他先是把你卖给别人当丫鬟,遂后又把你的弟弟卖给人当小厮使唤。如今你弟弟已经被我买下了,请放心,此时他很安全,只要你替我办完一件事,我不仅可以帮你赎身,还了你父亲的赌债,而且还能让你姐弟重新团聚。”
阚长风猛吸一口,顿了顿,缓缓吐出云雾后,继续幽幽道:“只要你敢讲一个‘不’字,我可以让赌馆的人顷刻间打断你父亲的双腿,让他后半生乞讨为生,你弟弟那里,我也会纵一把火,几个时辰就可以把他烧成灰烬。这是毒药……你拿着,给诸葛汉卿喝下,你的事就彻底了结了,听懂了没有?”
上官玉儿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各种滋味,混于心底,难以自拔。
半晌后,只听她语气颤巍巍道:“听懂了,大爷,我会照你的话要做,但是你也要说话算话,事成之后,放了我一家人。”
“呵呵……我说的话,从来都算数,不然京都咱也甭混了。”阚长风冷笑道。
上官玉儿鼓起勇气,缓缓走到案几前,伸出不住颤动的手,拿起纸张包裹好的毒药,塞入了袖间。
……
九鹤园。
“陛下,这是三皇子裴天朗刚刚派人递进来的病折子,请陛下过目。”鲜于彦将一个奏折捧到裴宗面前,以略显喑哑的嗓音,缓缓道来。
“哦,怀安王一向身体壮硕,怎么忽然就病倒了呢?今日朝堂之上,可是要朝议和亲之事,他一病,不就少了一个人选吗?”裴宗一面阅览折子,一面喃喃道来。
“鲜于总管,让水谷先生去瞧瞧,病的怎么样了。”
“诺。”鲜于彦诺诺告退。
一个时辰后,水谷老者行色匆匆的赶回九鹤园中。
“水谷先生,三皇子得了什么病,怎么连朝议都不能参加了?”裴宗饮着刚煮好的香茗,悠悠问道。
“启禀陛下,三皇子得了一种顽固的褥疮‘缠腰虫’,此时身体极度虚弱,无法坐立走动,怕是没有一个月,根本无法治愈。”水谷老者带着一丝焦切的语气说道。
“哦?居然是这种病,朕也从古书上听到过,没想到三皇子却染上这种皮肤病。”裴宗微微讶异。
“不过请陛下放心,在下曾治愈过这样的病人,一个月便可治愈。”水谷老者又道。
“嗯,那就有劳先生了。”裴宗微微颔首。
……
“汉卿,汉卿……”
还未见其人,诸葛汉卿便远远听到了濮阳顾笙的呼唤声。
濮阳顾笙推开诸葛汉卿的房门,大踏步迈了进来。
“廷报出来了,你看。”濮阳顾笙挥动着手中的廷报,灿笑着道来。
“快拿给我。”诸葛汉卿忽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接。
“哈哈哈……你的这一招终南捷径,果然灵验了,鉴于殿下有漾在身,无法在一个月内完成和亲仪式,所以,和亲的对象改成了二皇子裴天煜。”濮阳顾笙不待对方看完,率先嬉笑着兜出了底。
“好,好啊……哈哈哈……”诸葛汉卿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一般,忽地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上官玉儿忽地迈步而入。
“先生,姑娘叫你过去呢,她昨日听说你下田干活累倒了,今日特意为你煮了鸡汤,所以让玉儿来请你。”上官玉儿笑嘻嘻道。
“好,你跟姑娘说一声,我马上上去。”诸葛汉卿手摇白羽蒲扇,灿笑着应道。
濮阳顾笙看着他欣喜的神情,走到他的近旁,眉毛一挑,悠悠道:“抓住时机,提升关系。”
诸葛汉卿一语不发,斜瞅了他一眼,然后走到铜镜前,正了正衣冠。
“银号的事多用用心,别什么事都管。”诸葛汉卿故作嗔怒道。
“呵呵呵……你的事可比银号重要多了。”濮阳顾笙打趣道。
转眼间,诸葛汉卿便已来至上官筠宁的房间,当他推门而入时,屋内的鸡汤浓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先生,你来了,你先陪姑娘对弈,我去给你盛鸡汤。”上官玉儿嬉笑着招呼道。
上官玉儿来至内间,拿出一个瓷碗盛满了鸡汤,随即,她便陷入了一阵凝思之中。半晌后,她才终于缓缓从袖间拿出一纸袋东西,悄悄放入汤中搅匀。
遂后,她深吸一口气,端着鸡汤,走向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