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瑀华将领多番在关下喧嚣叫阵,阿古力始终坚壁清野,不予理睬。函谷关中的武器、装备、粮食,足够未央人坚持半年,故而,阿古力不存忧虑,每日与军中将领耍子饮酒,而且还放任士兵在关内大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濮阳顾笙整日间唉声叹气,在诸葛汉卿身前身后,总是叨扰着转个不停。
“汉卿,半个月过去了,我的青龙偃月刀都快生锈了,我们究竟何时才能攻入关中?”濮阳顾笙将擦拭完毕的兵器,重新用皮革包裹起来,随即,以一副慵懒的姿态坐在交椅上。
诸葛汉卿右手轻舞白羽蒲扇,在沙盘前不断徘徊着,似乎,函谷关对于他来讲,属实短时间内难以攻下。
就在此时,帐外侍卫入内禀报:“启禀都帅,帐外有从北方而来的斥候求见。”
“哦?快快请进。”诸葛汉卿应声道。
俄顷,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入账施礼,躬身道:“启禀督帅,我是司寇将军所派,将军让我把这份密函,亲自交予督帅手中。”
“嗯。”诸葛汉卿满是疑惑的应道。
当诸葛汉卿从身旁的侍卫手中接过密函,并认真阅览后,一丝欣慰的笑容掠过嘴角。
“信函我已阅览,你先下去休息,回头自有人护卫你离去。”诸葛汉卿对斥候温声道。
随即,诸葛汉卿重新走至沙盘的面前,面露一丝惬意,悠悠道来:“既然从外部不好攻入关内,那就只好从内部攻入了。”
濮阳顾笙闻声走了过来,狐疑道:“我已然派人探过,函谷关内所有入水口,都已被封堵,根本毫无从内部瓦解的机会。”
诸葛汉卿嘴角轻扬,微微一笑道:“我所说的内部,并非如上次攻打山海关那般,而是要从敌方的将领身上着手。”
“敌方的将领?”濮阳顾笙双眉微蹙,一时不解。
“正是,方才司寇将军送来从未央国内探得的密函,原来未央主帅阿古力与函谷关守将纳罕吉素有嫌隙,阿古力曾霸占过纳罕吉的小妾,只要我们加以利用好这一点,那么我们就有机会从内部瓦解他们。”诸葛汉卿淡淡解释道。
“哈哈哈……没想到,今日还能闻听到未央主帅的风流韵事,既然我们已经知晓了这一点,那你打算如何加以利用?”濮阳顾笙轻抚着自己的三缕赤色短髯,朗声笑道。
“他们二人因为守关的原因,暂时抛下恩怨。所以为今之计,当然是要将他们之间昔日的恩怨公之于众。待明日,将此事始末写在一张纸上,印刷万遍,用热气球抛洒于函谷关内。首先,我们要激怒纳罕吉。”诸葛汉卿悠悠道来。
“嗯,好,我这就去安排。”濮阳顾笙当即离去。
次日,天蒙蒙亮,当关内的士兵,从营帐中纷纷走出来时,忽然发现天上纷纷洒洒飘下漫天的纸张。
士兵们捡起纸张,才发现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东西,定睛一看,才知晓是自己的主帅与主将之间,因为一个女人,曾单挑七日的滑稽之事。士兵们纷纷传阅,无不笑得前仰后合。
当此事传至主帅阿古力耳中的时候,他当即下令禁止士兵传阅和议论此事,否则以动摇军心之罪处置!
本欲打算出帐,巡视一番的守关主将纳罕吉知晓此事后,十分羞惭,当即命令副将代替自己去巡视军营。
到了午时,纳罕吉的帐下,忽地有人来报,城下有瑀华将领叫阵。
“嗯,本将知晓了,不用理会。”纳罕吉挥挥手,漫步经心的道来。
“将军,今日……与往日不同。”士兵迟疑道来。
“嗯?能有何不同,不就是骂爹喊娘吗?”纳罕吉有些狐疑的问道。
“今日叫阵的是对方的主将,濮阳顾笙,而且,他说将军你是……”士兵不敢继续讲下去。
“哦,对方的主将,他能说什么?”纳罕吉追问道。
“他说将军您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软骨子,还妄言守护一关一城?”
纳罕吉忽地拍案而起,面色霎时通红。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那名士兵被惊骇到连连乞求宽恕。
“随我前去,上城关。”纳罕吉随即命令道。
不多时,当纳罕吉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来至函谷关城关之上时,果然望到,一个身披赤色披风,身跨乌马的将军,孤身单骑在阵前叫骂。
濮阳顾笙远远望到城关上,忽地有将旗走动,心下便了然,对方主将果真被自己的叫骂激怒了。遂后,他命令身后的三千骑兵,大声齐齐喊道:“未央主将纳罕吉,缩头乌龟盘中鸡,今日函谷来相会,夫人在家偷汉急!”
纳罕吉闻声,顿时恼羞成怒,欲要下城擂战,却被身旁的副将紧紧拦下了。
“将军,莫要动怒,他们是故意气你,倘若我们出城,必将陷入他们的圈套之中。”副将恳切万分的劝慰道。
“他们如此叫骂,羞辱于我,今后我在三军面前,如何抬起头,回到未央,我又该如何面对百姓?哎……”纳罕吉长叹一声,返回自己的主帐。
紧接着,濮阳顾笙一连三日在关下叫阵,除此之外,函谷关的上空,依旧每日抛洒着书写着主帅与主将之间的恩怨。
宾州中军大帐。
“汉卿,如今我们叫骂了三日,纳罕吉也在城上出现了一次,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濮阳顾笙放下手中的黑子,一脸困惑的问道。
“如今,关于纳罕吉的丑事,函谷关中人人尽而知之。纳罕吉此人心胸狭窄,倘若我没料错,纳罕吉对阿古力的旧仇,恐怕已然重新梗在他的胸中。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将二者之间的嫌隙,进一步的去扩大。”诸葛汉卿轻轻放下指尖的白子,淡淡道来。
“具体该如何来做?”濮阳顾笙不解其中玄妙。
“说起来其实很容易,还是需要在函谷关上空洒下纸张,就在上面清清楚楚写下,我们截下了阿古力寄往未央国都的密函,密函中写到,阿古力为了推卸失守山海关的罪愆,将责任全部推脱到了纳罕吉的救援不利,纳罕吉心怀私仇,故而迟迟不愿出兵,由此才导致了山海关失守。甚至即墨人的失败,也与纳罕吉的消极怠战有着莫大的关系。”诸葛汉卿端起琉璃杯盏,浅啜一口香茗。
“嗯……”濮阳顾笙微微颔首,“你这般写来,非常容易让人信以为真,以阿古力此人的奸诈与贪婪,或许他当真能作出如此卑鄙之事,毕竟他人的小妾,他都能涎皮赖脸的去抢,更何况推卸责任。”
“汉卿,你这两步棋子,走的真是妙啊,一环扣着一环,让人防不胜防。而且眼前的棋局也很明朗了,我输定了,索性就不眼睁睁的等着挨宰了,我马上吩咐人去写。”话毕,濮阳顾笙起身,系上赤色披风,来开中军大帐。
第四日,迷蒙的苍穹下,如往常一般,飘洒着无尽的纸张,濮阳顾笙为了引起对方士兵的注意,特意将黑墨改成赤墨,远远望去,十分醒目。
“哎,你看,天上的纸张上,似乎是赤色的字迹啊,难道与前几日所写之事,有何不同吗?”一个士兵遥指着空中缓缓飘落而下的纸张,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
“那就趁主将没看见,我们速速接下一张,一看便知。”另一名士兵循着对方的指向,悄声道来。
当他们二人,各自接下一张之后,蓦地,被纸张上的内容有所震慑。
“此事不管真假,都事关重大,我们速速告知将军吧。”率先接下纸张的士兵,看罢纸张上的内容后,惊然道来。
遂后,二人将手中的信函,送至纳罕吉的主帐中。
“将军,我们……从空中接下了这个……”其中一个胆壮的士兵,率先开口道。
“这不是瑀华洒下的纸张吗,军中已经下令禁止传阅,你们为何知错犯错?”纳罕吉浓眉拧巴在一起,黑髯蓬松,扬声怒道。
“将军,不是我们有意违反军规,而是这纸张上的内容,与前几日完全不尽相同,还请将军自己亲自过目一下吧。”话毕,士兵将手中的纸张,上前呈交。
“哦?”
纳吉接过纸张,放在眼前,认真端详,倏忽间,但见他忽地拍案起身,顿时将纸张斯个粉碎。
“本将就知晓,他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会把责任完全归咎于我的身上。明明是他骄傲自满,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大局,故而没有对我下达任何军令,如今,失守城关,反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让我来背黑锅。哼!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纳罕吉愤懑异常,双手负于身后,急不可耐道:“传副将。”
少时,副将来到。
副将看后,意味深长的说道:“将军莫要轻信这纸张上的内容,极有可能是诸葛汉卿的离间之计。”
“哼!即便纸张上所写为假,以阿古力的为人,你以为他会把罪责归咎于自身吗?我与他素有嫌隙,他正好可以将此事推卸到我身上。瑀华人此次反而提醒了我,倘若我不早早图谋,待回到国都后,我必然命不久矣!”纳罕吉步伐加快,唾沫四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