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露依旧趴在自己的寝宫内小憩,对外面发生的两件大事浑然不知,直到小厮慌里慌张地跑进来,瞧见自己打扰了主子的休息又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但还是惹得白露露心生不满,皱着眉头抬眼看向他,心里却是十分怀念以前荷芷在的日子。近来她的脾气也越来越好了,不再像是刚回到水族那般霸道和焦躁不堪了,她白了一眼小心谨慎的小厮,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百合花,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主儿,沐灵山那边异动,好像魔族要重现,各大异族能去的都去了,咱们要不要?……”
“不去,神明宫找机会制裁我还来不及呢,怎么我就要上赶着送命啊?”
那小厮依旧紧张到声音颤抖,总是害怕自己某一句话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殊不知白露露此时并没有什么野心,她想要制裁的人绑在了神殿之中,她想要杀的人已经灰飞烟灭,如今作为水族唯一存活的正血统的她只想懒洋洋地呆在这里,用自己的存在为水族续命,用自己余下的百无聊赖的人生来滋润这整片水族大地。
“还有一件事……”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吞吞吐吐的。”
“灵族也重生了……”
“我知道。”
白露露并没有一丝的惊讶,依旧平静地点了点百合花上的露水,提取一颗精华为自己所用,有泠澄这样一个不知何时会冒出来冷嘲热讽的家伙,她完全可以足不出户就可听尽天下事。当时她的内心还是有一丝诧异和波动的,毕竟泠澄告诉她,那个以灵族身份登上神明宫高殿的人竟然就是那时附在她身上的小丫头,她曾经在幻境里想要放弃自己,想把自己全部的人生和修为都给她,如今看来却是造次了。正想着,一朵海棠花瓣从墙外被风吹了进来,正好落在了白露露的眼前,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那朵花瓣从百合花的叶子上夹起,仔细地瞧了瞧,
“是海棠花啊……皇兄曾给我讲过这神域大地上海棠花的故事。”
猛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前来报信的小厮,后者则满脸忧愁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回应,灵族也重生了,准确的说,是那只掀起云涌,翻天覆地的九尾灵狐——棠洛,也重生了。她轻轻地笑了笑,回过头继续看自己指尖的那段海棠花瓣,眼底却闪过一抹忧伤。她曾以为自己的生活与存在是命运的不公,原来还有人这辈子都是毫无意义地替别人而活。
“那丫头,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多久啊……”
白露露缓缓起身,终于想要去凑一波热闹,她总是自怜自艾自己的人生,突然此刻觉得自己起码曾经也有过圆满而又幸福的人生,起码现在也是为自己而活。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泠澄再一次突破结界和封锁,硬闯了近来,以往他即使闯进来也是很尊重地在狭长小道上等着她,可是这次竟然直接踏进她的寝宫,满头大汗地瞧着她。白露露极度不满,这里是属于她最后一块干净纯洁的地方,从不允许任何人来玷污,抬起手就像将泠澄打出去,却发现自己手腕上带着的那个锁死的邪器竟然发出异样的绿光。
“这是什么?恶心死了!”
她本想施法镇压,却遭到了一层反噬,一口献血就吐了上去,吸收到鲜血的邪器本暗淡了一下紧接着就更加放肆起来,好似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席卷而来,让白露露猝不及防地差点跪在原地。泠澄急忙上前扶住她,然后一只手用雪族的术法催动神器,试图将其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毕竟曾经这东西也是属于雪族的,在白露露初期难以自己控制它的那几年,都是泠澄在暗中辅助,但是此刻这邪器好似并不愿意再受雪族掌控,泠澄越施法白露露受到的反噬就越疼,她伸出另一只手死死地捏住他的胳膊,指甲嵌进了他的肉里,竟然灼烧除了缕缕黑烟。
“啊——”
疼痛之下白露露运气推开了泠澄,整个人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看得一旁的小厮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才好。泠澄上前一步,又回过头死死地看着他,“封闭整个寝宫,若有第四个人靠近一步,我便撕碎了你!”
“是,是。”那小厮又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院子里。
泠澄赶紧扶起白露露,她嘴唇都被咬破依旧强忍着疼痛,然后满脸疑惑地看着泠澄,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泠澄皱着眉头,反过来握住她的双手将自己的灵气过给她,“沐灵重生要选一个宿主,可能你就是被选中的人。”
白露露身上的疼痛感缓解的差不多了,抬起毫无血色的脸,长舒了一口气。真是讽刺啊,刚才她还在心疼那为了棠洛重生而存在的丫头,甚至在心底里为她打抱不平,不过转头的瞬间,自己就成了别人欲以重生的躯壳,眼泪终于从她倔强的眼眸中滑落,她看着泠澄,手腕上的邪器冒着幽绿色的光,一丝邪念在她脑中闪过,泠澄似乎也看透了她所想,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第一次可以这般与她亲近。然后他眸间喜悦,微笑的嘴角涌出大量的献血,最终环抱白露露的双臂终于滑落下来,白露露将他推开,满身都鲜血,右手仍然保持着恶爪的状态停留在半空中,她冷漠地看着面前这个被掏了心房的人,毫无生气地躺在面前,又极度厌恶地挥一挥衣袖,带来了院子里一般的百合花瓣将泠澄的尸体盖住,可他身下的献血仍旧在缓缓流淌。
白露露至始至终都无法控制邪器,不过就是因为雪族神脉依旧存生牵制着上古神器最后的力量,白露露遭受反噬多年,需要以血养命,虽然泠澄告诉她只需要雪族灵山里的雪狼的血就可以压制反噬带来的燥热,但是她早就知道,她每每饮下的血都是来自雪族神脉的内部。白露露重返神域之后,直接就杀上了雪族,丝毫没有念及这么多年的那泠澄自以为是的情感,她想要踏平雪族神脉,让自己的不再受控制,不再成为泠澄报复神域的刽子手,可是她还是收下手,为自己留下最后一层保障。如今,她已经足够强大,是时候让他贡献生命了。
“你知道吗,你这辈子唯一输在了,自我感动。”
白露露虽然身上的疼痛感缓解了不少,但还是费力地站起身,轻蔑地看了看泠澄的那具尸体,又嫌弃地踢了一脚。那丫头曾经说过,如果不知道对一个人有怎样的感情,那就等到他死去之后就会豁然开朗。她说的没错,白露露曾以为泠澄对她而言是个讨厌但是不可缺少的存在,但是直到他死了,她才明白,她对他不过是极度的厌恶,甚至一丝一毫的过往回忆都没在脑海中闪过,她恨他,恨他将自己引向了黑暗,恨他总是操控着自己的人生,恨他总是像是个救世主一般出现在她人生的各个角落,她恨他,比恨白少卿还要恨,恨不得此时抬起手再对他死去的躯体施加怨念。
“被掏了元神,竟然还能直挺挺地躺在这里,真是自始至终都是个麻烦。”
然后她抬起手,一层墨绿色的幽光围绕在泠澄的尸体周围,然后她冷傲地看着他,轻轻攥起了拳头,一瞬间他的尸体就碎成灰尘,她轻轻一挥,变成了那些含苞待放的百合的肥料,然后她掸了掸双手以及身上的灰尘,尽量平复自己的状态,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没有人,可以控制她,没有人!
沐灵山那边,在沐灵瞧见棠洛重生的归鸟之后,双眸也逐渐变成了幽绿色,像个僵尸一般歪动着脖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她双手食指相扣,瞬间那些弥漫在结界职中的鬼魅魔灵都停下进攻的势头,转头缠绕在了她的身边,她的皮肤开始皲裂,散出幽幽的岩浆的颜色,然后她一掌掐住自己的脖颈,长开嘴吸取那些鬼魅,好似自己整个人就是一个地域,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手腕,轻柔一转,竟然出现了一个和白露露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邪器。朝夕瞧见之后顿时瞪大了双眼,一时动摇没有控制住灵珠的力量,好在东逸即使赶来一掌搭在他的后背上传输灵力,才没有酿成大祸。
“为了这一天,我可是精心挑选了千百年。”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张恐怖的脸竟然出现了层层白露露的叠影,本来自信满满的她突然皱起眉头,十分愤怒地双手环保住自己,低下头埋进了怨灵之中。她没有想到,那个她用邪器控制了许久的人,竟然开始反抗束缚。
猛地,就在白露露一掌掏进泠澄的胸口时,沐灵发出了一声惨叫。一道星河从灵珠上方缠绕而来,融进结界之中,冲破层层鬼魅,一层一层地缠绕在沐灵的身上,压的她难以吸取魔气,力量也由内至外地减弱,她边吼边挣扎,谁也没想到那恐怖的声音竟然是从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喉咙里发出,
“末世!你有本事就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