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不要脸?谁不要脸了?”邱家奶奶在王秀芳的架势下往后退了几步。
“谁不要脸,谁心里清楚。”王秀芳欺身压近,“自然是那种仗着辈分高,欺负老实人,这家讹钱不成又想着讹别家钱的人,你是祖宗八辈儿没见过钱?”
袁媛从震惊中醒来,急忙上前拉住了打抱不平的王秀芳,“秀芳,你别这样,别这样,毕竟是我们的不对。”
王秀芳一听这话,心里就不乐意了,转头看着袁媛,质问到,“你说什么?”
袁媛看着王秀芳带着愤怒的脸,自己貌似说错了话,邱家奶奶见此情景,“我说王秀芳你还不承认你孩子有问题,你看袁媛都承认了。”
“你说你孩子不对,别带上我家孩子。”王秀芳挖了邱家奶奶一眼,甩开了袁媛的手。
袁媛一脸的为难,“对不起,对不起秀芳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木看了一眼袁媛拉了拉王秀芳的衣角,王秀芳转头看了一眼夏木,叹了一气,“袁媛,刚刚我孩子推了你一把,你别介意,也别把小孩子瞎说的话放在心上。”
袁媛客气的对着王秀芳点了点头,“怎么会呢。”但还是忍不住撇了夏木一眼。
夏木看着小夏木水汪汪的眼睛,皱了皱眉,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的呢?拉起小夏木的手就朝泥泞的公路上跑,袁媛想追上去,“木木,你干什么?你跑了就别回来了。”
王秀芳见状拦在了袁媛前面,劝解道,“袁媛,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让俩孩子玩儿去吧,你就别追究了。”
袁媛无奈的看了一眼邱家奶奶,又碍着王秀芳的面子,想了又想,叹了口气,“行吧。”在心里衡量了一番,王秀芳这人虽然有些横,也是个实在人,但邱家奶奶是个典型的碎嘴子,她家老一辈儿的年轻时候对她不好,她到处说三道四卖自己是个好的不得了的好媳妇,于是袁媛转身又对着邱家奶奶说,“我替孩子给你道歉,在赔你两百块钱,你看这事儿是不是就这样算了行不行?”
王秀芳看着袁媛对邱家奶奶的态度,心里惊呆了,搞的她简直里外不是人。邱家奶奶嘚瑟的看了一眼王秀芳,“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不和晚辈们一般见识。”
王秀芳不屑的撇了邱奶奶一眼,袁媛点头哈腰的跟邱家奶奶道了歉,给了钱,这才把人送走。
王秀芳比袁媛大一岁见状也是想走,袁媛赶忙带着歉意叫到,“秀芳姐,实在抱歉呀。”眼睛晃了一眼王秀芳手里鼓鼓的布袋子,转移话题道,“秀芳姐,你今天怎么来了啊?”
王秀芳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说袁媛,这事儿你办得可真不地道。”任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都会这般气愤。
袁媛知道王秀芳是个不记仇的火炮性格,再说自己这事儿确实拂了人家的好心,于是袁媛上前拉住了王秀芳的胳膊,笑着说,“秀芳姐,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别跟我计较了,我跟你赔不是,都是我不好,你看我一个女人也没个男人在家……”说着袁媛伸手捏了捏王秀芳提着的布袋子,发现布袋子里装的都是粮食,赶紧说到,“秀芳姐,你提一疙瘩粮食做什么?”
王秀芳看着袁媛一脸诚恳的道歉,在不给个台阶下,显得倒是自己的不是,“哎,别提了,悦兮调皮滚粪坑里了。”王秀芳晃了晃自己的布口袋,牵开口袋给袁媛看,“这不我来讨百家饭来了。”
王秀芳看的出来袁媛心里还是介意刚才自己女儿推她一把的事儿,于是客气的说,“哎呀,袁媛先前真是对不起啊,小娃娃说话不过大脑,你别当真,我回去一定好好的管教她。咱俩之间……就算扯平了。”你也别计较,我也不计较。
袁媛一听王秀芳这话,立马明白王秀芳这是在替自己女儿不重长辈乱说话开脱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在王秀芳面前多计较,“秀芳姐,你说的哪儿的话,我怎么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袁媛脸上显出一个客气的淡笑,“你不是讨百家饭吗?我这就去拿些米给你。”
王秀芳客气的说,“那谢谢了。”
“都是一个村的这说的哪儿的话。”袁媛转身进了屋,“刚好,今天早上我打了去年秋天收的新米,也给你尝尝。”
“那我真是今天讨你家的米,讨对了,娃娃有口福了。”王秀芳笑呵呵的奉承。
袁媛没一会儿就一手提着个布袋子,一手端着个印着红色牡丹的大茶盅,茶盅里乘着白花花的大米,似乎这种白色印着大红牡丹的茶盅每家每户都有,用途还都一样,好的时候拿来装开水泡山茶,坏了就拿来乘米估量好煮饭,装豆子,也不知道怎么做到各家各户如此统一的。
袁媛走到王秀芳面前,王秀芳捏了捏茶盅里有些泛着米黄色的大米,赞叹道,“你家这米,成色可真不错,一粒一粒的。”王秀芳捏起一粒米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一咬,“嗯,脆生生的。”
“是吧?我早上打的米,早上就煮了一顿,味道还可以。”袁媛淡笑着,“来,袋子打开。”
袁媛‘嗯’了一声,朝着一边呸了一口,吐了自己嘴里的生米,牵开了布口袋。
袁媛把自己端着的茶盅照着口袋一翻,大米哗哗倒进了王秀芳的布口袋里,王秀芳合上口袋,“谢谢了,那我就先走了,回家煮了给娃吃了好赶着下午上学。”说着王秀芳就打算走。
袁媛一听就急忙把自己手上提着的布袋子往王秀芳怀里塞,“来,秀芳姐,这个你也拿着,我去年种的六谷子。”左右刚刚是拂了王秀芳帮衬自己的好意,就当是赔罪了,不想欠人家的情谊。
“不了,不了,你一个人种点儿也不容易。”王秀芳连忙拒绝,“再说我家里也有。”
“你就拿着吧。”袁媛推拒了王秀芳想要还回来的手,编排着,“百家,百家,粮食也要五谷杂粮才好。”
“哎呀,我真的不能收,你看我这口袋里已经是杂粮了,真的,真的不能要了,再说你已经给过了,我怎么好意思在要你别的呢。”王秀芳实在也是不好意思拿了。
“拿着,拿着。”两人一人送,一人拒,你来我往中,王秀芳也是看出来了,自己不收怕是袁媛也不会让她走,邻里乡村关系又一般人人都不喜欢欠着别人人情。
王秀芳无奈还是接下了袁媛送的六谷子道了谢和别,自己提着两个袋子回家了。
袁媛望了一眼远处的豆粒般大小的人转身也进了屋,夏木拉着小夏木跑到了远处的屋子对面的斜坡田埂上,跑着跑着小夏木的脚步放缓了一些,慢慢的停了来,夏木觉察到也放缓了自己的脚步,心想终究是自己先前冲动了,现在该怎么解释?
微风拂过,刚插的秧子,随着风摇摆着,小夏木把手从夏木的手中抽了回来,额前的碎发在空中飞舞,小夏脸淡淡的带着一点未消退的哭腔质问到,“你先前对着我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木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一瞬间脸上挂上了一种小夏木从来没有见过的沉着冷静,这是她这么多年练就的为人处世之道,即使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没有一丝的波澜壮阔,夏木转过身,看着小夏木,声音柔和,“你还疼吗?”
小夏木一愣,自己带着脾气质问,她却平静的答非所问,还关心自己,有一种自己才是错的那个人的感觉,“不疼了,谢谢关心。”
小夏木的语言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明显的带上了客气与疏远,“我在问你,你对我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妈在怎么样也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夏木坐在了田坎边,看着远处砖红色的房子,那是这个世界袁媛和小夏木的家,“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妈,既爱又厌,自己在母亲面前都掩饰的很好,唯独在罗悦兮面前却像一个没有秘密的透明人,自己想什么她似乎都能看穿,她生怕心里燃起的那点别样的火苗也被她罗悦兮看透了,小夏木不知道哪儿来的情绪红了眼喊道,“你凭什么骂她,啊?你凭什么?”
“罗悦兮,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错,但你记住,她袁媛是我妈,不是你妈,她怎么样,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小夏木微微倾着上身对着夏木吼道。
夏木看着眼前发泄自己情绪的小夏木,淡淡的说,“对不起。”
小夏木一听当即愣在了半空中,刚刚还在脑子里盘旋的责怪的话,此时怎么也说不出口,夏木淡淡的又补了一句,“对不起,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说完夏木起身就走了,留下小夏木愣在原地,默默的看着罗悦兮远去的背影。
夏木一到家,王秀芳就让夏木喝了百家米熬的粥,夏木想了想还是对着正在沙发上给自己收拾书包的王秀芳说,“你不问问我今天怎么了吗?”
王秀芳头都没抬,笑笑说,“妈不问,你长大了,做什么事儿都有自己的考量。”
夏木一听这话,心里有些惊讶,但也没寻根究底,她承认这一刻,王秀芳感动了她,夏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临了了占着别人的身体,享受着从小到大希望得到的一种母爱,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罗悦兮,也许自己不应该讨厌罗悦兮,说到底曾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王秀芳给夏木背上书包,“悦兮,要不要妈送你去学校。”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夏木顿了顿,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谢谢妈,不用了。”
“我们是母女,别那么客气。”王秀芳手上动作一顿,“真的不用妈送送吗?”
“嗯。”
“那周五,我去下车的地方接你吧?”王秀芳说。
夏木想了想应了一声“好”。背着书包出了门,走到大门口的时,她转过身看着王秀芳,虽然她觉得王秀芳无论对错,无条件护着自家孩子的教育观念是错误的,但她就是喜欢,谁不喜欢有人无条件的护着自己呢?“妈,我上学去了。”
王秀芳笑着摆了摆手,“去吧。”
夏木背着书包直奔学校,当小夏木看见拐弯的路边石头上没有人坐哪儿等自己时,心里升起一阵的失落感,到了学校她也没见到罗悦兮,到处都找了也没人,连倒塌了还在修葺的围墙小夏木都畏畏缩缩偷偷摸摸的去找了,心中的失落感更胜了,小夏木吃过晚饭垂头丧气的回了教室,反思着自己,本着好不容易有个朋友不愿意失去的原则,算了,只要她先开口她也就不计较了。
夏木背着书包,坐到了操场边的那棵大树下,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啪”一片黄色的树叶落到了夏木的头,夏木捏着叶柄拿在胸前左右旋转晃了晃,转着转着似乎突然就想通了,都是死了的人了,梦一场而已,一个神学里二十一克虚无缥缈的灵魂,何必想那么多呢?
站起身,夏木拍了拍屁股上的树叶渣,往回走。
一进教室,夏木就看见小夏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在看书,夏木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没说话,各做各的,夏木到是觉得无所谓了,过个几天关系应该就好了,冷几天也就没事儿了。
这份沉默让小夏木觉得两人之间的空气好像降到了冰点,她看着书皱着眉,悄无声息的撇了撇嘴,自己准备的话也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两人像是较着劲,就这样过了几天,吃饭了?上课了?考试了,熄灯了……夏木就这样时不时的一言一语淡淡提醒着,相敬如宾相隔甚远,两人都觉得她们之间隔着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于文把前两天单元考试的卷子讲解了一遍,要求填写古诗词错误的同学把诗词在本子上抄写两遍自己交到她哪儿去,顺便在她哪儿在背诵一遍,本来于文是教小学的,夏木她们升了学,她也升级教初中了,以后还会升到高中,说起来夏木觉得于文这个大脸的女人还是能干的,也是缘分前半生都将是夏木的语文老师。
小夏木去办公室交作业去了,夏木上完厕所回来,发现小夏木的凳子上全是水,她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后排的罗蒂,罗蒂朝她得意的挑了挑眉,夏木瞬间就黑了脸,曾经罗蒂对罗悦兮说:“你这胶水太好用了。”这话夏木至今都记得,那一次,罗蒂在凳子上涂满了胶水,当时的夏木没发现一屁股坐了下去,刚过冬季穿了两条裤子,所以没及时发现,等到下课了,夏木站起来时,凳子沾在了屁股上,引得周围的同学哄堂大笑,夏木羞囧的脸涨的通红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双手伸到屁股上抬着凳子往厕所跑去,还有好些男同学跟在夏木的屁股后面嘲笑,她跑到厕所一边掉眼泪一边艰难的把裤子脱了下来,然后一点一点的拿水浸把裤子和凳子分开。分是分开了,可裤子也打湿了,实在没有办法,夏木把湿哒哒的裤子穿在了身上。
那一次夏木埋着头趴在自己的课桌上用牙齿咬着自己的袖子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
而这一次不是胶水只是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