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夭炀捏了捏眉心,觉得事态开始有点偏移自己的预估方向了,查嫌疑人查出个死去的父亲来??
他尽量排除开巨大的信息量,回到一开始调查的源头来。
“我问你——您,2018年年底你为什么企图在晚上擅闯女病区?”
对于突然偏转的话题李良惊讶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但惊讶归惊讶,他还是认真的回答道:“我···我不是故意擅闯的,那时候欢愉的病情加重,我在女病区工作,也会听到些个小医护的交流,我听说是因为有男人在晚上唱歌。
这怎么得了,女病区那都是些个姑娘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哪有人能照应过来,所以我就想能不能进去帮帮忙···现在想想我那时候也是晕了头了,后来谢院长也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
辛空顺着话头看到谢昭点了点头,但是李夭炀没被引走,他很快便提出了疑问:“你相信那个男人是真实存在的?”
李良笑着挠了挠头,“唉,当时我也没听全乎啊,不知道那是欢愉的幻觉,所以说现在想想还挺傻的。”
李夭炀依旧紧皱着眉头,“后来明明被辞退了,可是2019年的监控里为什么还能看到你?”
李良撇了撇嘴,似乎在表示这不是他想要的亲子相认,“我说了啊,我还是会经常去看欢愉和你,辞职也不能影响我吧,但是那个时候医院已经不让我进了,我在女病区干了这么些年,我···我还是知道怎么能偷着进去的。”
谢昭此时也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能这么干呢老李!你想来可以跟我们填探望申请表的啊!”
李良支支吾吾的:“我拿什么东西申请啊,我能说我去看谁?以什么身份呢?”
“那你也不能偷着进来啊。”
李夭炀瞪向她,“我建议您是不是该考虑给医院加个后门了?”
谢昭叹了口气,呐喊精神病院虽然没有后门,但是这里的每一栋建筑都是加密的,她也是没想到有人那么奇葩的来到山上、私自进入院里还藏起来的。
李夭炀再次看向总是不自觉低下头的李良继续问道:“那你平常的起居···都在哪里?”
李良好像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搪塞了一阵之后才表示:“楼梯下面。”
李夭炀的警惕一下就冲上神经,所以那天在楼梯下真的有一个人吗?!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会在晚上躲在那里了!”李良注意到儿子戒备的神情后连连摆手道,“我以前是为了偷着关注欢愉,但是我现在回来了,就不需要再偷偷摸摸了···”他表现的像个害羞的大男孩似的。
李夭炀不知道该问什么了,李良的话空口无凭,但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那个神秘男人,况且他现在还是以“失散多年的父亲”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2019年你躲在楼梯下面的日子,有没有听到奇怪的歌声或者晚上见到过其他男人?”李夭炀尽量使自己的语调放的平稳。
李良瞪着眼睛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过男人,但是歌声的话···有时候会有。”
李夭炀忍住自己想要上前抓住他的冲动,声线颤抖,“是什么样的歌声?”
李良的眼睛向右上方翻去,回忆道:“额···好像是给孩子唱的安眠曲似的——”
李夭炀认真侧耳辩听着从李良喉咙里发出的微弱哼唱,那个跑掉的歌曲分明就是《十个小黑人》!
李夭炀看向其余几人,他们也是一脸的惊恐。
难道神秘男人真的另有其人?!
“可是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听到过?”辛空望向谢昭,她也摇了摇头。
“待会我会召集2019年晚上的值班人员,挨个排查询问。”谢昭在众人的注视下坚定表示道。
“你还记得是在哪几天吗,歌声出现的时候?”李夭炀紧紧追问着。
李良摇了摇头,“那哪儿记得住啊,歌声很轻,像是五楼的,我在一楼下面有时候都听不到什么,也没太注意。”
“月份呢?大概就行,您想一想。”李夭炀紧紧抓着这条线索。
“额。”李良在期待的目光之下费劲的回想着,“大概四五次吧,好像是在六月左右,冬天好像也有几次,不记得月份了。”
“就是在我妈发作的时候!”李夭炀激动的冲着谢昭道。
“嗯!放心吧,事情会逐渐明朗起来的!”谢昭早就觉得他们在验血窗口前展开辩论不太合适,人来人往的医护和患者总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到现在她终于有机会插上话了,“我们回去说吧。”
·
办公室里被召集的医护人员正在陆陆续续的赶来,还有几个现在不在职的人员,谢昭也在挨个打电话询问、排查。
李夭炀和辛空站在门口观望着,每一个进来的医护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老李,几乎都会不约而同的笑着打招呼,可以见得老李在这座医院即使不是众人皆知也可以说是很受欢迎了。
老李还是以原先的姿势紧并着双腿,样子十分的拘谨,他坐在沙发中间,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着,注视着办公室里越来越的小姑娘。
不算宽阔的办公室被慢慢挤满,李夭炀碰了碰辛空的拇指,二人从鱼贯而入的医护中间挤了出来。
二人刚一对视就明白对方想问什么了,李夭炀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脑子可乱了。”
辛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觉得李良——你爸爸——”
“别用这个称呼。”李夭炀烦躁的摇了下头,“还是叫老李吧。”
“好,你觉得老李说的话可信吗?”
“我不知道。”这也是李夭炀正在考虑的问题,“我对他说的那些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的故事——我总觉得很别扭但又说不上哪里,就是觉得不太真实吧。”
“但是他看起来很动情。”辛空关注着自己爱人的情绪,看到他又皱起了眉头,抿了抿嘴,指腹轻轻滑过他的眉间。
“好啦,不要烦咯。往好处想,你现在又多了一个亲人,往不好的地方想,就算他是那个神秘男人,他现在也已经被我们找到了,只要他没有动作,咱妈的病情不就不会加重了?这样想想,是不是觉得事情还是再往好的方向进展呀?”
辛空轻笑着抚过他的背脊,安慰道,“如果你还是想要确定他所说的真实性,可以让他去见一下咱妈,两个当事人考证,不就都明了了?”
在辛空的梳理下,李夭炀眉间的褶皱才缓缓舒展,“你说的对,但是按照老李的说法我妈对他是很排斥的,依照我妈现在的情况,他们还不能见面。”
“没事儿!”辛空马上说道,“那我们就再等一等咯,现在关于你的新闻也开始扭转了,我们就在这里再等些时候,我们有时间!”
辛空的话语很快就给了李夭炀自信,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从内心都开始感到一切正在慢慢好转,可是当他一回头看到李良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颤了一下。
他还是能够捕捉到,看到他的面孔时内心一闪而过的恐惧。
“呃,院长说可以叫一下你们。”李良看到李夭炀回过头时的那一刻也变得重新慌张无措起来。
“好的。”李夭炀礼貌的回答后,拉着辛空的手向办公室内走去。
辛空感觉被拉着的那只手正在滚滚发烫着。
虽然自己的爱人是刚刚认亲,还不太习惯自己有一个父亲,但是辛空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多了一个岳父啊!
从李良身边经过的时候,辛空可以明显的感受道他的目光和视线紧紧的抓住了他们牵着的手上,不知道这对一个刚刚找回儿子的父亲来说会是一个怎样的信息量。
“歌声?什么歌?”
李夭炀一走进去就听到满屋子的小姑娘正在窃窃私语着。
谢昭在自己的电脑前寻找着《十个小黑人》的歌曲,可是从头翻到尾,竟然发现没有这样一首歌。
“怎么了?”李夭炀走过人群来到她的身边。
“啊没事,我哼不准,想找一下这首歌来着。”谢昭退出网页界面。
“我来吧,有扩音器吗?”李夭炀从谢昭的手中接过一个“小蜜蜂”。
“辛苦你们今天来到这里了,其他的就不多说了,我唱一首歌,请你们认真的听一下曲调,告诉我有没有在2019年的6月、12月的夜晚,或者是任何时候,你们有没有听到过这首歌。”
李夭炀好听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播到每个人的耳里,接收到信息的小姑娘们耳语了一阵,看着站在男人身边的院长都点了点头。
“Ten little nigger boys went out to dine;One choked his little self and then there were nine。Nine little nigger boys sat up very late···”
不得不说这首歌配上好听的嗓音实在是让人想睡觉啊,辛空在人群中陶醉着,所有人都在一首完整的童谣中渐渐轻阖了双眸,只有简默看到,站在门边看着李夭炀的李良脸上浮现出了一种表情。
像是自豪的表情,但那双看着李夭炀的眼睛又好像很贪婪,贪婪的想要将视线里的人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