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铭轩历经沙场洗礼,自认为成长不少。
因此,面对这般盛大而热烈的阵仗,他强装镇定,神色淡漠,好像真不在乎似的。
死装。
只是那城门前列队整齐的仪仗队,士兵们昂扬的精气神,还有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翘首以盼的人群,无一不让他心潮涌动,只是数月的磨砺让他懂得内敛情绪。
房车刚一停下,沈皇率先跨出一步。
群臣见状,纷纷前移恭迎,动作整齐划一,口中高呼着“恭迎侯公子凯旋”,那声音高亢嘹亮,此起彼伏,在城门前久久回荡。
沈虞迩站在人群之中,小脸冻得通红。
今日她身着红白冬装,装扮倒是像极了一朵傲雪绽放的红梅,在皑皑白雪地里格外夺目。
她瞧见侯铭轩下了车,瞬间,眼中的欣喜几乎溢出。
那一刻,她忘却了一切。
不顾众人惊叹目光,也不顾世俗历法的束缚,提起衣摆,迈着轻盈却又急切的步伐,踏着厚厚的积雪飞奔而去,脚下扬起一片雪雾,仿若踏雪而来的仙子。
她径直冲入侯铭轩的怀中。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二人,相拥在这茫茫雪海之中。
侯铭轩只觉怀中撞进一团温暖,鼻息间满是熟悉的芬芳,那是独属于沈虞迩的气息。
他微微一愣,脑海中瞬间空白,随即,仿佛是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拥住沈虞迩,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
他轻声呢喃:“我回来了。”
周围的群臣见状,反应各异。
有的面露微笑,为这对恋人的重逢感到欣喜。有的微微摇头,感慨二公主的大胆奔放,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顾忌皇家颜面,可眼中却也透着几分艳羡,羡慕这年少赤诚的爱恋。
而沈诏硫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相拥的二人,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满是欣慰,原本威严冷峻的面容此刻柔和得仿若一位普通长辈。
在这一刻,他不是那个高坐朝堂、掌控天下的帝王,而是一位见证儿女幸福的长辈,满心期许着这对璧人的未来。
不多时,房车周围的喧嚣声渐起。
群臣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悉数围靠过来,他们的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打破了方才侯铭轩与沈虞迩相拥时的那份静谧。
紧接着,沈琉璃与王平依次下车,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他们。
沈琉璃的出现,仿若一道别样的风景映入众人眼帘。
经过近一年的边疆沙场历练,她仿若完成了一场华丽而艰辛的蜕变。
曾经的她,美若天仙,清冷矜贵,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室的雍容华贵,仿佛是那云端之上遥不可及的仙子,让人只敢远观。
然而如今,风沙与战火磨去了她身上的那份娇柔,褪去皇室光环的她,竟有几分女将军的气质。
她身着一袭简约的劲装,一头乌发被利落束起,几缕发丝随风飘动,更添几分英气。
诸臣一开始甚至没将身着素服便衣的沈琉璃认出,众人交头接耳,眼中满是疑惑,小声议论着这位陌生却又透着不凡气度的女子究竟是谁。
只有沈诏硫和沈虞迩二人同时愣住,望着沈琉璃,满眼心疼。
沈虞迩看到姐姐这般模样,心中猛地一揪,方才与侯铭轩重逢的喜悦瞬间被心疼所取代,她立刻从侯铭轩怀中离开,快步走向前去,拉起姐姐的手。
曾经,沈琉璃的手如珠玉瓷器般白皙嫩滑,仿佛轻轻一触便能留下痕迹。
可如今,在苦难之地历经磨砺,这双手糙化不少,掌心与指尖生了的茧子,那是她挥舞兵器、搬运物资、照顾伤员留下的印记。
沈虞迩轻轻抚摸着姐姐的手,眼眶瞬间红了,她一把抱住沈琉璃,将头埋在姐姐肩头,轻轻抽泣起来,那压抑的哭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揪人。
这时候,文武百官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
“原来眼前贵女,是长公主!”
他们惊讶地张大嘴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继而转为深深的敬佩。
“怪不得这么久未曾见到长公主抛头露面,原来是去了战场。”
有人轻声呢喃,语气中满是感慨。
沈皇或许知晓臣子们心中的疑惑,但为了保守沈琉璃七十七子窥天楼二号的身份,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与猜忌,故而神色庄重地解释道:“吾女琉璃知晓民生疾苦,战乱之难,此番前去边境,乃是自发情愿,想要为边境百姓做些实事,故而应允。她不顾自身安危,毅然投身沙场,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这份心意,实在难得。”
沈诏硫的声音沉稳有力,在风雪中回荡,传入每一位臣子的耳中。
听完这番解释,不少臣子自愧不如,已经感动涕零。
“天家贵女尚且知道为民请命,我等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却未能如此尽心,实在汗颜,我等自愧不如啊。”
一位老臣摇头叹息,眼中满是愧疚。
“若我等臣子有三成能有长公主这般,我大东川国便能国祚绵延千年万年,繁荣昌盛可期啊。”
另一位臣子接口道。
“长公主,您辛苦了。”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向沈琉璃表达敬意。
沈诏硫缓缓走上前,抬手抚摸长女的额头,就像小时候那般,眼中满是慈爱。可当他的手触碰到沈琉璃额头的那道浅浅伤疤时,眼角忍不住泛起酸涩,那是女儿在战场上受过伤的证明。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转过头去,不想让臣子们看到自己失态的一面。
在这一刻,这位威严的帝王,只是一位心疼女儿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