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衷卿的声音冰冷,听着他这一番话,押送侯铭轩的虎卫亲兵们均是大惊失色,如临大敌。
他们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长枪,脚步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围成一个紧密的防御圈,警惕地盯着范衷卿。
毕竟,范衷卿乃是超一品高手,若真想杀人,区区二十个虎卫可拦不住他。
侯铭轩苦笑一声,眼中满是坦然,他摇了摇头,说道:“师兄,不必如此,我意已绝,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便赴死,我也无悔。”
范衷卿微微皱眉,眼中满是不甘,又劝道:“师弟,你可想清楚了,这一去,生死难料啊!凭你的本事,何必困于此地,只要你点头,我们即刻离开。”
侯铭轩却依旧坚定地摇头,范衷卿见此,长叹一声:“好吧。”
倒也答应得干脆利落,他微微松开握住剑柄的手,深深地看了侯铭轩一眼。
侯铭轩在众人饱含担忧、不舍与敬意的目视下,缓缓离开城门。
苏鹤则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默默承担起责任,负责将房车开回天阙阁内。
囚车在石板路上颠簸前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一路上,虽已是深夜,京城却仿若被侯铭轩一事搅得无法安宁。
仍然有不少京城百姓听闻消息,纷纷出了家门,站在街边交头接耳,传看着这一幕。
昔日名动京都的诗仙才子、一街首富,竟为了区区婢女赔上性命,这一消息仿若一颗重磅炸弹,在百姓们心中炸开了锅。
关于此事,众说纷纭。
有人站在街边,摇头叹息,眼神中满是惋惜,咂嘴说道:“侯铭轩实在太傻太傻,他本应拥有无限光明的前途,以他的才情和商业头脑,说不准经营二三十年,能成为中原首富。若再多作几首佳句传世,更是有可能比肩周公,流传后世。如今却因一时冲动,落得这般田地,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这人边说边跺脚,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这时,旁边一位年轻书生模样的人反驳道:“兄台此言差矣,侯公子此举,虽是冲动了些,可也尽显侠义本色。为了护手下周全,不惜与恶势力对抗,这般勇气,令人钦佩。”
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老者,手捋胡须,微微点头,也赞叹道:“是啊,为了自己的手下红颜,不惜背负几十条人命,足够仗义。而且他所杀的二十七人,更是奸恶之徒,早应受到惩治。侯公子此举,虽看似莽撞,实则大快人心,是条真汉子!”
周围的人听了老者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眼中满是钦佩之色。
一路上,侯铭轩坐在囚车之中,听着街边的声响,他释怀一笑。
他心中暗自思忖:做都做了,何惧他人评说。
至少,此番作为,他不后悔。
说起来,他知晓自己此番杀的不是流寇土匪,亦不是自己的目标对象,是活生生的二十七条人命,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明白,此事一旦闹大,哪怕沈皇想要平息悠悠众口力保自己,也绝对不易。
不多时,侯铭轩乘坐的囚车在一阵剧烈颠簸后,缓缓停在了那阴森可怖的诏狱大门前。
随着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嘎吱声响,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侯铭轩被狱卒粗暴地推搡着,一步步踏入这仿若深渊般的地方。
那几个狱卒,身形魁梧壮硕,清一色身着破旧却沾满污垢的黑色狱服,腰间束着粗硬的皮带,上面挂着叮当作响的钥匙串。
他们的脸庞粗糙且黝黑,深陷的眼窝里更是统一藏着一双双冷漠无情的眼睛,仿佛对这狱中惨状早已司空见惯,眼神中透不出一丝怜悯。
其中领头的那个狱卒,额头上横着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眉梢一直延伸到脸颊,在昏黄的火把光下,愈发显得可怖,好似一条蜿蜒爬行的蜈蚣。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戾气便仿佛又重了几分,让人不敢直视。
不同于初入京都时被关进的那狭小局促、阴暗潮湿的小监牢,这诏狱从规模上看,瞧着都气派非凡。
只是,这里面关押的,也尽是些大奸大恶之人。
侯铭轩左右环顾,只见沿途的牢房里,不时有一双双充满戾气、绝望或是疯狂的眼睛向外窥视。
有个独眼龙囚犯,眼眶处那黑洞洞的创口周围,是一圈已经干涸、结痂的暗红色血迹,他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过往的每一个人,让人脊背发凉。
还有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衣衫褴褛,肋骨根根分明地凸起着,头发杂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蜡黄且布满皱纹的脸,偶尔抬眼间,流露出的是无尽的绝望,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在嘟囔着什么诅咒的话语。
侯铭轩被身前狱卒押送入内牢,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石板传来的寒意,仿若那寒意正顺着脚底,慢慢侵蚀他的全身。
一入内牢,一股浓烈刺鼻的阴森气息扑面而来,那是血腥味与各种难闻气味混合起来的恶臭,让人几欲作呕。
四面牢房中不时传来声声惨叫,震得人耳膜生疼。
到处都是经历酷刑后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死囚,他们有的肢体残缺,血肉模糊,伤口处还在不断渗血,断裂的骨头刺破皮肉,白森森地露在外面,看着极为可怖;有的被铁链紧紧锁住,只能无力地瘫倒在地,手腕和脚踝处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结成了黑紫色的痂,眼神空洞,仿若已经失去了对生的渴望。
侯铭轩的牢房被安排在地下三层的最内间,仿若被彻底遗忘的角落。
房内仅有简陋至极的恭桶、破旧不堪的草席,以及一张摇摇晃晃、满是污渍的方桌。
再有的,就是一排排摆放整齐、却让人不寒而栗的酷刑刑具,那些刑具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