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来那刺客也跑不远,活不久。听吴公爵府中护卫说,刺客在行刺时误触机关陷阱,身上中了剧毒箭矢。”
田丰兆在说话时,刻意放缓语速,字斟句酌。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沈皇的神态变化,可惜,沈诏硫仍然波澜不惊,什么也没让他察觉出来。
“即如此,便交由两位爱卿协同大理寺、京城守备司、京城讯卫寺会同办案,负责将凶手揪出缉拿。”
沈诏硫微微点头,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那深邃的眼眸仿若能洞悉一切,让人捉摸不透。
刘成见缝插针,适时补充道:“此外,臣还听闻昨日侯铭轩与一神秘男子出现在白虎街附近,此人自打入了京都便搞出好些事端,如今侯铭轩更有嫌疑,是否需要彻查天阙阁?”
他的话语,已然试图以此试探皇帝的底线。
沈诏硫心中一凛,他本想避开天阙阁,护住侯铭轩,可御史大夫与田宰相竟逼问至此。
他微微眯起双眸,面露冷峻之色,沉声道:“刘御史耳目眼线竟如此精专,遍布京都,竟能连何人某日做了某事都了解的如此详尽。”
那声音仿若裹挟着寒霜,让刘成脊背发凉。
刘成闻言,知晓自己已然失言,顿时心生恐惧起来。
他心中暗叫不好,知晓沈皇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若是因此触怒龙颜,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故而连忙补救道:“是微臣多虑了,我等只去确认侯公子伤势,若是安好,便不再调查天阙阁更多。”
两人离开后,沈诏硫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御书房,嘴里念叨着:“两个老狐狸,还跟朕演戏。”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随即又恢复了那威严冷峻的模样。
沈皇无愧于明君之称,只是手下臣子也个顶个强势,且这田宰辅与刘御史虽然心怀鬼胎,但不得不承认,此二人的确是能臣,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不能擅动。
次日,晨光熹微,几缕稀薄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云层,洒落在天阙阁的屋檐之上,却未能给这座楼阁带来丝毫的暖意。
侯铭轩卧于榻上,身体如同置身于火炉与冰窖的交替之中,发着低烧,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头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汗珠顺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颊缓缓滚落,浸湿了枕边。
毒素在他的体内犹如一群顽固的小兽,四处乱窜,尚未从他那疲惫不堪的身躯中全部排出。
不过,相较于昨日那气若游丝、意识混沌的模样,此刻的他,状态已经好了许多,至少那原本如千斤重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虚弱感,减轻了几分,双眸也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神采。
大清早,全城戒严。
从京城的城门开始,绵延数里,皆是一片肃杀之气。
城门口,巨大的城门紧闭。
沿着城墙根,每隔数丈便有一队巡逻兵整齐地走过,他们的脚步声沉重而有力。
为首的队长眼神犀利,警觉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是一只飞鸟掠过,都会引得他侧目凝视。
士兵们身上背负着的弓箭,箭羽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随时准备离弦而出。
城外的官道上,平日里车水马龙的景象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偶尔有几个胆大的行商,拉着满载货物的马车缓缓靠近,想要进城碰碰运气,却被卫兵们无情地拦下。
行商们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向卫兵们求情,手中还不忘递上一些银钱,希望能通融通融,然而卫兵们丝毫不为所动,冷着脸将他们驱赶至一旁,钱财散落一地,行商们只能在绝望中看着城门叹息。
路旁的驿站,本是供旅人歇脚的温馨之所,如今也笼罩在一片惶恐之中。
驿站里的店小二缩在角落里,眼神中满是惊恐,看着外面不断走过的官兵,大气都不敢出。
原本热闹的大堂此刻空无一人,桌椅东倒西歪,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院子里的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嘶鸣声中透着焦躁,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气氛。
天阙阁前。
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交织。
田丰兆、刘成各率一队官员兵马,浩浩荡荡地齐聚靠近。
他们腰间佩着锋利的长剑,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是来兴师问罪的。
侯铭轩在屋内听得真切,心中一紧,他知道,今日这场突如其来的“到访”,恐怕是一场硬仗。
强打起精神,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运转体内真气,小心翼翼地将那散落在四肢百骸、为数不多的精气暂时集中调动起来,汇聚于丹田之处。
而后,咬紧牙关,忍着腿部如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双手撑着床沿,缓缓起身。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伤口,引得一阵钻心的剧痛,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但他硬是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尽量保持正常模样,一步一步,蹒跚着向大门走去,前去迎接这两位不速之客。
天阙阁的伙计们,此刻当听闻外面传来那气势汹汹的马蹄声,又知晓自家老爷身负重伤,这些平日里看似普通的伙计们,瞬间展现出了无比的团结与忠诚。
率先发现情况不对的是在门口值守的阿福,他那原本带着几分憨态的面容瞬间紧绷起来,眼神中透着警觉。
他迅速转身,朝着阁内大喊:“兄弟们,官兵来了,看样子来者不善,咱们得护住老爷!”
这一声呼喊,如同吹响了集结的号角,刹那间,正在忙碌的伙计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不一会儿,天阙阁的大门前便聚集了三四十号人,他们自发地排列成紧密的队形,仿若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
身材魁梧的大壮站在了最前列,胸膛高高挺起,双臂交叉在胸前,那紧实的肌肉鼓起,仿佛在向外界宣告着他们守护的决心。
平日里最是机灵的小豆子则站在一旁,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逐渐逼近的官兵,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根平日里用来挑灯的长杆,此刻那长杆也成了他捍卫天阙阁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