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替嫁
榆桑2025-08-12 16:452,270

  001:雪夜替嫁

  永昌十九年,倒春寒来得格外凛冽。

  礼部侍郎府后角门,一顶不合时宜的、簇新得扎眼的朱红喜轿,悄无声息地融进沉沉暮色里。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亲朋的相送,只有漫天细碎的雪粒子,冰冷地敲打着轿顶,发出簌簌的轻响,像是某种不详的窃语。

  轿内,苏晚棠挺直了脊背,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破腔而出的寒意。不是冻的,是惧的,亦是恨的。

  今日,本该是她那位千娇百宠的嫡姐苏明珠风光出嫁的日子。嫁的,是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的镇北侯——沈榆京。

  可就在三日前,一道晴天霹雳砸下:钦天监测算,苏明珠的八字与侯爷相冲,恐有妨害!紧接着,府中不知从何处翻出她苏晚棠的生辰八字,竟“恰好”与侯爷相合。

  于是,一顶“克夫”的帽子扣在嫡姐头上,一场“替嫁”的戏码便在她身上仓促上演。嫡母王氏的眼泪,父亲苏文远的叹息,嫡姐苏明珠劫后余生般的幸灾乐祸与那掩不住的鄙夷……都成了推她入这顶花轿的冰冷助力。

  镇北侯沈榆京……那个传闻中在北境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神,性情暴戾,嗜血成性。更致命的是,据说他身染奇疾,命不久矣,已缠绵病榻多时。京中贵女闻之色变,避之唯恐不及。

  她苏晚棠,一个在府中连下人都不如的庶女,便成了这烫手山芋的接手人。

  “姑娘……”陪嫁丫鬟青黛的声音带着哭腔,在轿外低低响起,透着无尽担忧。

  “噤声。”苏晚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静,瞬间安抚了青黛的慌乱。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怕?自然是怕的。但她更清楚,这是她唯一能离开那个吃人侍郎府的机会,也是唯一能接近那个被深埋的真相的可能。

  她的生母,那个温婉美丽却死得不明不白的女子,临终前攥在她手心的,是一枚触手生温、刻着奇异缠枝纹路的羊脂玉佩,以及半张被血浸透、字迹模糊的药方。所有线索,在她懵懂之年就被有心人掐断,最终都若有似无地指向了……镇北侯府。

  侯府,龙潭虎穴,亦是她的执念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停下。轿帘被一只粗糙的手掀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猛地灌入。没有想象中的侯府正门喧嚣,眼前只有一道森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乌木侧门。门楣上高悬的“镇北侯府”匾额,在风雪中透着一股沉沉的死寂。

  “侯爷有令,夫人从侧门入。”一个面无表情、腰佩长刀的侍卫冷硬地说道,声音不带一丝起伏,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苏晚棠。

  青黛气得脸色发白,却被苏晚棠一个眼神制止。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嫁衣——这甚至不是按她身量新制的,而是匆忙改小了苏明珠的——扶着青黛的手,稳稳地踏出了轿厢。

  足下是冰冷的青石板,积雪未化。没有喜娘搀扶,没有红毡铺地。只有几个同样神色木然、眼神警惕的下人引路。偌大的侯府,亭台楼阁在雪夜里影影绰绰,静得可怕,唯有靴子踏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在空旷的回廊里被无限放大,更添几分诡异阴森。

  她被引入一处偏院。房间倒是宽敞,陈设也算精致,只是那份精致里透着久无人居的清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药味。桌上象征性地摆着几碟冷透的点心和一壶酒。

  “夫人请在此稍候,侯爷……身体不适,晚些时候或会过来。”引路的下人丢下这句毫无温度的话,便躬身退下,仿佛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欺人太甚!”青黛关上门,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姑娘,这、这算哪门子的成亲礼……”

  苏晚棠却未语。她走到桌边,目光落在那对小巧的鎏金合卺杯上。杯中酒液清冽,映着烛光。她伸出指尖,轻轻沾了一点杯沿,凑近鼻尖。

  一股极淡、几乎被酒气完全掩盖的、带着腥甜气息的异香钻入鼻腔。

  是“醉朦胧”!一种能让人意识昏沉、四肢无力的迷药,虽不致命,但……

  苏晚棠眸色骤然一冷。这新婚夜的“合卺酒”,竟是一场下马威?还是……试探?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用帕子仔细擦净指尖。

  “青黛,把窗子开条缝。”她吩咐道,声音平静无波。

  寒风涌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苏晚棠走到窗边,目光穿透风雪,望向侯府深处那片最幽暗的楼宇。那里,想必就是那位传说中暴戾嗜杀、命不久矣的镇北侯沈榆京的居所。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不是下人的轻盈,那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苏晚棠的心猛地一跳,倏然转身,脊背瞬间绷紧。

  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几乎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他穿着一身玄色暗金云纹锦袍,更衬得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唇色极淡。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碎发散落在光洁的额前。五官是令人屏息的俊美,棱角分明如精雕细琢,尤其那双眼——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苏晚棠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穿透力,幽深、冰冷、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向她,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他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深色的佛珠,指骨分明,动作从容,却无端让人心生寒意。

  风雪在他身后呼啸,卷起他袍角,带来一阵凛冽的寒意和更浓郁的、苦涩的药味。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未发一言,却仿佛抽空了室内的所有空气,无形的威压沉沉落下,几乎让青黛软倒在地。

  苏晚棠强迫自己迎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眸,指尖在袖中死死扣住那枚贴身藏着的、温润的羊脂玉佩。

  传闻中的暴戾病侯,沈榆京。

  她的“夫君”。

  男人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悦耳,却像冰珠砸落玉盘,不带一丝暖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新房里:

  “苏晚棠?”

  不是疑问,是确认。带着一种早已了然于胸的冰冷掌控。

  苏晚棠压下喉头的颤栗,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声音清越,在落针可闻的室内响起:

  “妾身苏氏晚棠,见过侯爷。”

  风雪拍打着窗棂,烛火摇曳,将两人对峙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替嫁的新娘,与深不可测的病侯。

  这场始于算计与试探的棋局,于这雪夜森寒的侯府偏院,无声落下了第一子。

继续阅读:第2章 寒毒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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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总想以上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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