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对峙
砚夏2025-10-02 16:403,632

  说起来,济德这名字,原本还是魏昭求了谢云缃出手干涉,才将自己原本的国号一直流传到今日的。

  她为此甚至替谢云缃做过不少事。

  尽管魏持瑾自己也会觉得这笔生意并不怎么合算,她只是为了一个念想,甚至是一份哀思,在自己的故国已经毁灭,甚至于完全不可能在挽回以后,竟然又为此付出了许多。

  至于济德大学,早在三百年以前,这里其实不叫这名字。原本的名字魏昭已经不记得了,总之是在济德亡国以后,为求追悼,魏昭才尝试着想要更改这名字的。

  如今看来,那时的行为竟有些形同于自虐。

  但事到如今,魏昭倒也不想再苛责那时的自己什么。

  她明白,人在成长了以后,往往会责骂过去的自己许多。甚至于因为这件事情并不涉及其他任何人,不必因此而背负上任何愧疚的情绪,行为处事间往往也更加偏颇。

  但无论如何,不管她曾经的抉择诱导了命运走向何种结局,对于那时候阅历不足并且所知的情报也甚少的自己来说,已经是做出了当时情况下的最优选。

  毕竟那时候的济德才亡国不久,对于魏持瑾来说,能勉强维持住自我的意识,而不至于在最初成神的时候就因为受人蛊惑而落的个半疯的下场,就已经是尤为不易。

  但她忽然感到有些疲倦,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存活太久的缘故,但无论如何,她总归是要死了。

  因此生前倒也不必再费心去考虑这些事。

  总而言之,济德学院是魏昭生前年轻时偶然出资所建设的,不想竟无心插柳柳成荫。

  事到如今,济德灭国已将要有三百年,无论是文化,历史,或者是某些亡国是遗留下来的宫廷建筑,如今竟不剩下什么。

  而在她故国的所有遗迹都尽数消弭于时间的长流以后,济德大学竟成为她唯一留下的东西。

  济德省便是当年济德国。而济德之所以会遭此劫难,是因为这里原本就是孕育着邪神的温床。

  早在史册中最早能查阅到的文书记载就是如此,即便如今已然过去数千年,情况竟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而这一切,是在魏昭成神以后才逐渐意识到的,她也因此很快就愤然出手,在谢云缃的默认,甚至可以说是协助下,斩杀了那位将成气候的邪神。

  但魏持瑾那时还无法适应自己的能力,即便为此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她也仍然忽略了许多。

  比如说,邪神原本就具备不死的特性,虽然魏昭那时将其扼杀,但在许久以后,正如同今日,邪神仍然可以再一次复生。

  她原本不清楚这件事,因此险些还酿成大祸。邪神或许对谢云缃的作为也早有预料,因此一开始便不打算诚心诚意与上一任的隐秘合作。

  上一任的隐秘,说起来还是被邪神亲手杀死的,魏昭那时不明白此举为何,直到数百年后的今天,才对那时的真相隐隐有所察觉。

  简单来说,邪神或许早就猜想到谢云缃对此事的态度。因此便阴奉阳违的答应了与上一任隐秘的协作。

  魏昭不晓得他究竟是使了何种的手段才能做到这种事的,但他竟真的做到暗中窃取了隐秘的部分权能。

  而在他被自己杀死,或者说,费尽心思的设计让自己间接死于谢云缃之手以后,邪神便借助着这力量暗中遮掩了自己的行踪。

  或许早在他三百年前第一次重新具备自我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考虑着决定要这么去做。

  要不怎么说济德不愧是好大一块的风水宝地,早在三百年前就引起两位神明的注意,如今又是四五位。

  魏昭近乎都要快要因此而发笑了。

  总而言之,在邪神死后的数百年间,魏昭竟完全没能意识到自己所仇恨着的敌人此时早已经秽土转生。

  甚至就在这片因为他本身而衰亡的国土上。

  正如前文所提及的那样,她那时原本就不熟悉自己的权能,因此甚至不知晓隐秘的权能落入她手里时就已经部分残缺。

  确切的说,她对此或许也并非是一无所知,毕竟隐秘的权能已经残缺,即便魏昭不晓得这东西原本是什么样子的,却本能的会觉得这东西不和谐。

  但魏昭同样也不可能只单单因为心里这点暗生的疑窦就着手于去调查事情真相的,她的精神状态不允许,即便后来她又经历许多事,但济德亡国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影响仍旧是历久弥新的。

  何况她本来也查不到任何事。

  而这件事,济德大学本次的诡变事件,说起来,近乎也可以算是谢云缃一力促成的。

  他不晓得是如何察觉到了这件事,时间大概是在三个月眼前,魏昭那时还因为自己混乱的精神状态沉睡着,因此不知晓事情具体的来龙去脉。

  但总而言之,谢云缃某日不请自来,并且是毫无预兆的,至少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告知魏昭这件事。他不晓得通过何种手段损坏了邪神所占据的那部分隐秘的权柄。

  魏昭也是在这时才愕然意识到,自己恐怕早在三百年以前就行将踏错了这一步。

  如果不是他无端插手这件事,这场灾祸的爆发本应该发生在两百年以后。以一种更加惨烈的,并且无可挽回的形式徒然爆发。

  魏昭不晓得自己应该如何说。

  她明白,谢云缃从始至终都没有做任何事。如果说非要有什么,便是他提前引发了此地的灾祸,从而迫使这位状态混乱的,虚弱的仿佛一位人类中不足月的早产儿的邪神,提前暴露在众神的视野里。

  竟也不是恶事。

  魏昭因此无法责怪谢云缃任何事。

  她甚至无法责怪谢云缃任何事。

  可魏昭闲暇时偶尔又回想起自己已然毁灭的故国。

  遥远的,无可回转的,本可以安然无恙,长久鼎盛的存在于这人世间的,她的故国。

  这使魏持瑾如何不对谢云缃心怀怨怼。

  但与此同时,魏持瑾年少时偏偏又接受过良好的教养,她在怨恨的同时,心里也无比清醒的明白,谢云缃原本就不必这样去做。

  他不对任何人负任何责任。

  于是连她仅剩下的怒火既然也无法发泄。

  谢云缃一直是诸位神明中极特殊的意味存在。

  即便在这人世间存活了整整一千年,一直漂泊无定的谢云缃却从未受过人类的香火。

  他不承香火,却也不应答任何人的祈求,不受供奉,不受祭品。甚至有意阻止此类事。

  在谢云缃时任命运的七百年间,侍奉命运的神使据说也极少,又因为此类神使原本就避世不出,那时甚至传言说命运的神使已经不存在。

  谢云缃对于此事竟也不在意。

  人类仍然可以奉颂他的名,甚至凭借某种仪式的法阵仍然上达天听。

  但谢云缃对于此类行径仍旧是鲜少做出任何回应的。

  直到三百年前命运的神位交接,命运的恶名才逐渐声名鹊起。

  但谢云缃本人却仍旧避世。

  他原本就不必对任何人承担任何责任。

  魏持瑾心里明白这道理,在完全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以后,她便难以自控设想自己生命里未曾出现的万种可能,这行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近乎已等同于自虐,即便心里明白,但这样的行为却无法停止。

  于是魏持瑾的痛苦也一日都看不见尽头。

  “隐秘,”魏持瑾正兀自回想着,这时又看见谢云缃回神看着她,“如果我预想的不错,距离那道仪式法阵的完全成型,如今只剩下十几日。”

  “你不会对此事无动于衷的。”

  “您又何必折煞了妾身,”魏昭掩唇低笑了一声,又抬眼神色晦暗的看向自己眼前人,“您知晓,那位神明年岁尚轻,又惯是个认死理的,以妾身如今这样的状态,若是想要阻止,只怕要折损在他手里呢?”

  魏昭虽然恼恨,但面上的神情仍旧是言笑晏晏的,仿佛不久以前才说过自己未必会死在对方手里的那人不是她。

  这行为近乎等同于示威,但谢云缃却不在意。

  仿佛他的确不明白魏昭此举为何,只是仍旧不紧不慢的笑道:“隐秘,你若是打定了主意不肯阻止,我自然是无法劝诫你什么。可事情如果真的放任着发展到那地步,只怕是连同你所在的这个济德书院以内,整个济德省都将在顷刻之间毁于一旦,你竟也舍得?”

  “您说笑,事情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无论当时的执念为何,事到如今,那件事都已然过去了,妾身虽然愚钝,倒也不至于懦弱到不敢认清楚事实这一步。”

  说罢,魏昭又仰起头来,神情隐晦不明的看向眼前人:“您何必又提起这件事,若是想借此掣肘于我,只怕是有些棋差一着吧?”

  但谢云缃并不理会对方这时的嘲弄,他只是仍旧漠然看着魏持瑾,叹息着回答她道:“隐秘,假使你真的能想明白这个中关键,便不至于如此痛苦。”

  魏昭偃息片刻,头脑只感到一阵眩晕,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只听见自己如是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掩人耳目,欲盖弥彰。

  于是谢云缃又摇头,他此时竟神色悲悯的俯视着魏持瑾,仿佛正漠然看着一个因为年幼失怙而歇斯底里的孩童:“既然如此,你何必这三百年间一直留在此地?”

  “你放不下的,魏昭,你永远不可能对济德即将面临的任何灾祸视而不见,毕竟你们人类就是如此。”他说。

  “我如今已有千余岁,见过许多人。因此大抵也能猜想到你这时在想什么。假使某人年少时失去了某件事,此后又苦寻不得,后半生大抵也是圆满不成了。魏持瑾,人类就是如此,而你,即便成神二百余岁,竟也在此列之内。”

  魏持瑾没答话,她只是沉默许久,才声音干涩的问他:“你做了什么?”

  “如果我记得不错,两百七十年以前,你与我曾做过一笔生意。如今的济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近乎可以等同于你故国的遗址。不止是国号,除此以外,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幸存到了今日。隐秘,你在济德书院固地自封好些年,想必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罢?”

  魏持瑾于是眨眨眼,神情绝望,她凝神看着谢云缃,心里竟莫名感到有些畏惧。

  她感到有些窒息,即便心脏比以往哪一次都要更高的愤然鼓动着,竟无法提供给她维持思考所需的基础氧气。

  于是她强行控制着自己闭眼,又克制的做了许多次深呼吸。

  最后,她只是乏力的退回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上,竟不敢在看向自己眼前人。

  “混帐。”她低声骂道。

  谢云缃于是也小饮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水,礼貌抬眼回答她说:“您过誉了。”

继续阅读:第一百二十章 悲剧的成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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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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