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逐渐意识到,早在我自己将要失忆以前,我就对这件事情有所预料。
无论是我的记事本,还是这部私人的手机,这都不是其他人轻易可以接触的到的东西。
我清楚我自己的性格,这句话,它之所以会在我的视野里反反复复的被人提及,必然事关着某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话虽如此,即使心里知晓这件事,但我仍然无法为此做些什么。
我从前曾在自己闲暇时,偶然看见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
假设,某个人的大脑在被人摘除以后存储在器皿之中,研究人员将采取数据的方式模拟人的生存形态。这很有趣,因为在接受了数据以后,那颗大脑会错以外自己还活着。
在与我谈论起这个说法的时候,江见晴曾告诉我,探寻自己此时所处的世界是否是真实的,这种事情毫无意义。
在假设我们目前无法通过自己的力量认知到现实的前提下,无论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们仍然可以将自己的所见所感认定为现实。
或者说,人有必要确信自己所感知到的一切,笃信自己眼前这一切是为真实。
我起初对这说法不以为然,如今想来,却不得不按照这办法去做。
可以说,我毫无办法确认这件事,而建立在我短时间内无法回归现实的前提条件下,我显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疑似存在与虚假的时间就肆意妄为。
我既不可能坐视任何人无辜死去,也不可能自己去死。
无论是江见晴,又或是姜书娴,我因为恐惧而舍弃的东西已经足够多。
因为我的过去,有好些时候是在躲避族人追杀的时间里度过的。因此,相较起寻常人来说,我的本性或许还要更为软弱些。但时至今日,我已经无法再忍受自己的软弱了。
更何况,虚假的世界这一名词的具体定义,目前还有待商榷。
因此,在尽可能的忽略这些异样以后,我决定将自己的注意力着眼于其他事。
我的手机使用了已经有好些年岁了。
作为独自逃出祖地在外求生的家境贫寒的穷苦大学生,我通常很难保障自己的物质需求。
因此,我如今正在使用的这部手机只剩下记事本,或者某些通讯软件之类的程序可以正常运行。
虽说现在已经得知了自己的锁屏密码,但考虑到这部手机的运行速度,它与从前那部稍微昂贵一点的钟表似乎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记事本内除去某些课时笔记以外,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眼下正值得关注的东西。虽然有些对不起谭教授,但我倒也没有发疯到身处如今这个处境还要熬夜复习课时笔记的地步。
下一步则是检索自己的通讯账号。
考虑到个人效率问题,我最后决定优先从最近的三日之内的消息开始查看。
起初,在五月十八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意识到济德校内的异常,校群交谈的内容大多还是围绕着代拿快递或者外卖一事进行的。
即便偶尔有人询问,也很难引起他人的注意。毕竟大学生的校区就是这样,在特殊时间段内,比起一个真正具有生命体征的大学生,他们更像是某种热衷于重复其他人发言的人工智能,
但与此同时,校群发言的人数却不断在衰减,时至今日,已经很少有人在校群里再发送任何信息了。
即便偶尔有人说话,也大都是些寻常人穷途末路时才发送的求救讯息,想来这时也已经不幸遇害了。
我仔细查看了许久,遗憾的是,我仍然没能从中找到任何具有价值的信息。遗憾之余,就只好不抱希望的,将自己的注意力投注到了三天以前的信息上。
这是一份济德大学校内人员的求生守则,内容是以文件的形式上传到济德大学交流群中去的。
它具体发表时间是二零零七年五月十八日晚十二点整。
这份求生守则的文件内容不算大,只是我的手机运行速度格外缓慢些,因此才在加载文件上耗费了些时辰。
这份守则,沈金华此前曾告知过李诗琴数次,但或许是因为我后来所接触的到的东西都较为棘手,因此这守则对于我来说竟显得不那么具有存在感了。
尽管如此,这份守则对于生存在济德校内寻常学生的价值,仍然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以目前我所掌握到的情报来看,这份守则的内容并不完全真实,这或许是因为记录人在编订守则的时候本身就已经受到了邪神污染的缘故。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不是因着这份守则,只怕济德大学内伤亡的状况比如今还要更为惨重些。
话说回来,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这份生存守则会对女寝的一楼如此忌讳莫深。
按理来说,以我此前所掌握到的情报,学生女寝的一楼本不该出现在这份由寻常人编订完成的守则上才对。
在此之前,我曾经因为纪忱的设计险些要误入一楼。虽说最后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我仍然认为,以女寝一楼危险的程度,绝不是一个寻常的学生可以查探到情报,甚至在此基础上,他还能有余力将此事编订到求生守则里去的地方。
而在前不久,我之所以和江见晴协商着要将仪式传送的地点定在藏物室也是这个缘故。
我不能,或者也可以说是不敢,在一个状态较差的情况下独自进入女寝一楼,也不敢让江见晴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临时搭建一个再神秘学意义上越过了女寝一楼而直接联系到我寝室内的发展。
但如今看来,既然在济德校内人员求生守则里提到了这地方,或许女寝一楼的危险程度也有必要再次进行评估。
左右我眼下也无事,如果在查探完这些信息以后,我仍然无法入睡,不如趁着那时候再去女寝一楼查看一番。
那么眼下只有最后一件事。
这份守则的具体发送时间是二零零七年五月十八日晚十二点整。但据我所知,这个时间点恰巧正是济德大学诡变事最初爆发的时候。
我不认为编订人有能力在这一切惨剧发生以前就探查到这些信息,但是很显然,他既不可能未卜先知,大概率也无法在诡变发生的那一瞬间就获知这些情报。
这因此形成一个悖论。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的话,除去编撰者本人的能力,恐怕还有某位玄门上位者的能力牵扯到其中。若非如此,无论这位编订济德校内人员求生守则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都不可能独力做到这件事。
话说回来,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我目前所使用的这个通讯软件似乎是可以根据文件的内容查找到上传此文件的用户账号的。只是我不太擅长操作电子设备,即使查找到自己所需的情报,只怕也很难把通讯软件上账户的名字与具体的人对应。
我因此沉默了片刻,随后又回想起自己在回到寝室以后还不曾向李诗琴一行人报过平安,于是就编辑了信息给对方发送过去。
在消息发送过去以后,我并未等待太久,李诗琴很快就给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只是这题目背后的答案却让我感到颇为诧异。
以一种极其不合理的方式编订,并最后上传这份济德校内人员求生守则的人。就是那位在上条时间线里莫名找上我,又在最后语焉不详的挑拨了我与谢云缃两人关系的张才哲。
坦白说,如果不是这时候猛然看见,我几乎都要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但也怨不得我忘事,委实是这人的存在感不强。虽说我与他同班,但寻常时候却鲜少会产生交际。
据李诗琴所说,此人只不过是个普通学生。平日里胆小怕事,歧视女子,虽本身不见得有什么能力,却颇有些自命不凡。
李诗琴前不久曾见过张才哲,虽说她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能活到今日,但是很显然,张才哲本人是不知晓什么风水玄术的。
他对于济德校内诡变一事似乎略有耳闻,甚至不惜为此多次向李诗琴旁敲侧击的问过我的状况。只是李诗琴对待我的事情一向谨慎,因此张才哲并未从她身上获取到任何情报。
但在临走以前,张才哲曾经向李诗琴表达过他希望能与我达成某种交易的期望,并在此基础上请求李诗琴向我代为转达这件事。
只是李诗琴本身对张才哲的观感不佳,她因此,几乎可以说成是有意遗忘了这件事。
我对此事到是没有什么看法,张才哲的确能为我提供部分情报,但参考他这时已经编撰完成的求生守则。
事实上,我并不认为张才哲能真正提供给我某些具有极高价值的线索。
看在这份济德校内人员生存守则的情面上,如果现实情况允许,我不介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给张才哲一些帮助。
当然,我所能做的,或者说我打算为张才哲做的,也仅仅只是这件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