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诺大的院子里已经在洛水赋的吩咐下熄灭了所有的灯笼,深深庭院显得更加的幽远寂寥。借着穿透树叶的朦胧月光,洛水赋独自一人安静的坐在石凳上。瘦弱的身体被意见银白色的狐裘包裹着,那是翠绿临走前硬要闹着给她穿上的。
此时虽然已经入夏,但是在玉照国,即便是夏夜的晚上,天气也寒冷如冬。在这个国家洛水赋从未看到过雪,可是天气却总是异乎寻常的冰冷。抓紧手中的枯叶,洛水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自从哪一晚玉含烟忽然闯入自己的房间之后,每一个同样安静冰冷的夜里,洛水赋就会不自觉的想到他温暖而宽厚的怀抱,然后就是长久的失眠。几次下来洛水赋也已经习惯了,每每想到玉含烟而失眠的时候洛水赋就把自己裹在暖暖的狐裘中,安静的坐在漆黑的夜里使劲儿的睁着漂亮的眼睛。
“洛水赋,你这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你每一晚都在等着他么?”
低声的询问着自己,洛水赋的语气沉默而生硬,透着懊恼和自我厌恶。这种类似于怀春少女的心情,是不应该出现在洛水赋心头的。此生为了复仇而活着的人竟应该泯灭一切的感情,那样才可以再死的时候了无遗憾。
可是现在呢,她的脑海里却总是浮现玉含烟的影子。这一切都让洛水赋的心头开始出现一丝丝恐惧。那些恐惧在无限次的扩大着,她必须要想个方法去摆脱才是。
猛然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洛水赋抓紧身上的狐裘,毫不犹豫的走进自己的房间牢牢的关上房门。也开始关闭自己逐渐有些松动的心,让一切都可以恢复到以前的位置。
看着娇小而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玉含烟才有了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他狂妄不羁的依靠在一颗高大杨树的树干上,双腿腾空无意识的晃动着。
每一晚他都在这儿守候,每一晚都不曾出现。昨晚如此,今晚亦如此。看到洛水赋回房间睡觉,玉含烟也轻叹一声准备离开,可是极佳的听力却让他听到了异乎寻常的动静。那是双脚踩过树枝的声音,轻巧但是却在他灵敏的听力下无所遁形。来人,相比也是武功高强之辈。
“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了。”
“啧,真是没想到呢。深夜造访佳人的除了本皇子之外还会有八王爷。”
听到戏谑又讽刺的声音,玉含烟不以为意的勾起嘴角路出一个嘲讽的笑。拨开挡着自己的树枝,跟站在对面树枝上的千介对视着。
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一个仿若邪魅的修罗,一个却如浪荡的痞子。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气场,都透着敏锐和火药味儿。
“皇宫内院你也敢擅闯,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司璐国么?”
“彼此彼此,你不也深夜出现在自己皇兄妃子的寝宫里?既然大家有同样的目的,那就不必遮遮掩掩的藏着掖着,光明磊落一点岂不快哉。”
千介略微有些痞子气地说着,透着精光的双眼颇有些挑衅以为的盯着玉含烟。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洛水赋是我皇兄的妃子。我皇兄是你的生死之交,朋友妻不可戏。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
“哎哟,八王爷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既然你也知道她是墨的妃子,那就是知道她是你皇嫂。你这小叔子不安心的睡自己的觉,却跑到你皇嫂的寝宫来守夜。若是让你皇兄知道了,岂不是天大的误会。”
千介一番严密的话让玉含烟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只好气恼的盯着他惹人厌的冷笑,恨不得一掌劈过去。
“就算被我皇兄知道了,最多不过是解释几句而已。但是你深更半夜出现在皇宫后院的事若是被皇兄知晓了,那可就不仅仅是解释几句那么简单了。你是司璐国的皇子,将来的皇上,这儿时玉照国的皇宫。你说你一个将来的邻国之君潜入我玉照国,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玉含烟说完双手环胸一脸得意的看着被自己堵的哑口无言的千介,总算是成功的搬回了一局。若总是让他占便宜,岂不是有损自己王爷的颜面。
两个像孩子一样的大人隔着空气相互瞪眼一番之后,不约而同的朝着不同的方向飞驰而去。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扑簌簌的声音,静谧的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清晨起来刚刚喝过翠绿亲手熬制的玉米浓汤,伴着几份可口香甜的饼子,肚子总算是饱了。洛水赋心情大好的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呼吸着清晨充满了花朵香味和泥土气息的空气,有多久不曾如此淡然舒适了,洛水赋大概已经记不得了吧。
“扶摇今日的气色可好,一大早的就站在外面,会着凉的。”
玉函墨低沉独特而富有魅力的声音传进洛水赋的耳中,她抬起头朝着院门望去。玉函墨脱掉上朝时候的明黄衣衫,换了身儒雅而透着书卷气的雪白色衣衫。嘴角的笑意不咸不淡,眼角眉梢永远透着温暖的气息,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样一个俊朗而温暖的男子,他身边的应该是聪慧而一心一意待他的女子吧。只可惜他的心全在自己身上,而注定两人之间不会有善终。
想着想着,洛水赋的心头忽然生出几分惆怅来。
“怎么了,方才不是笑的明艳动人,怎么看到朕来了就忽然变得难过忧郁起来了呢?是不是朕做了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是臣妾忽然想起了烟雨阁的姐妹,有些伤感罢了。”
洛水赋轻描淡写的说着,巧妙的转移了话题。入宫这么久以来除了和皇后冷月心有过几次交锋,该办的事情却一点都没有入手。到底应该怎么,才可以找到冷月心当初伪造的证据?这些让洛水赋忽然六神无主紧张失措起来,她现在唯一能够商议的就是宋嬷嬷了。
“既是想念烟雨阁的姐妹,那朕今日就陪着扶摇回去看看。”
“可是皇上,您贵为一国之君,陪着臣妾回烟雨阁若是被朝中的大臣知晓了,那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无妨,朕之前不是也曾去过烟雨阁么。朕自然有办法让旁人瞧不出来,走吧。只要是扶摇的愿望,朕定会尽力完成。”
玉函墨微微一笑,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让洛水赋心中的愧疚更加的浓烈起来。
回房间换了衣衫,洛水赋一副寻常女子的打扮。而玉函墨则依然穿着那身儒雅的白色衣衫,只是手里却多了一把文人墨客卖弄时才会拿着的纸扇,一瞬间使他看起来更像是游历四方的白面书生。
“朕这身打扮可合适?”
“走在大街上若是寻常人定然看不出皇上的真实身份,这下臣妾总算是吃了定心丸。”
“那就别磨蹭了,咱们这就出宫。”
玉函墨像是谦谦君子,轻柔的拉过洛水赋略微有些冰凉的小手往外走去。一路他都尽力配合着洛水赋的脚步,走的缓慢而安定。被他牵着手往前的时候,洛水赋总是会有一种时光静好岁月安稳的感觉。
出了明黄色的宫门,玉函墨扶着洛水赋上了一辆华丽却不失张扬的马车。摇摇晃晃间车子里的气氛融洽而安静,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
“爷,烟雨阁已经到了。现在是白天,烟雨阁里聚集的尽是达官贵人。小的把车子停在烟雨阁的后门,咱们从这儿进去。”
“如此也好。”
玉函墨微微颔首,先自己下了马车,然后才扶着洛水赋下来。烟雨阁的后门处于一条安静而狭窄的小巷之中,来往的行人几乎没有。两人站定之后洛水赋便上前,用手轻轻的扣了几下后门。片刻之后就有两名小厮拉开门,有些谨慎的探出脑袋看了看,确认了洛水赋的身份之后才打开门让一行人进去。
“小姐,您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咱们可都想念你呢,最近身体还好吗?”
“我这身子好的很,没事。近来只是有些忙,所以才未曾回来。这儿的人一切都可好?”
“好着呢,在咱们烟雨阁无论是小姐们还是咱们这些下人,可都好的很呢。”
“那就好。”
玉函墨默不作声的听着洛水赋温柔似水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种错觉。此刻的洛水赋跟在皇宫里的她是完全两样的,在皇宫里她虽然不曾多愁善感但却总是眉宇间笼罩着忧愁。而在这烟雨阁,哪怕是跟守门的人说话,语气也是雀跃的,是温暖的。那种差异感让玉函墨的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儿。
“爷。您先去前厅的雅间喝着茶水,水赋去内院跟姐妹们说些体己话。”
“这样好好,有朕……有我在你们姐们之间说话自然是不太方便的。那我就先去前厅找个雅间,也顺便欣赏一下烟雨阁有名的茶艺。”
玉函墨说完就带着随从在其中一个小厮的带领下往前厅走去,洛水赋站在院子里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拱门才叹息一声快步往内室走去。
早就有小厮通知了烟雨阁的姑娘以及宋嬷嬷,所以洛水赋一进内室看到的就是大家欢聚一堂的温馨场面。
“水赋,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把咱们这些姐妹给忘了呢。”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红杉,人如其名她的衣服全然是大红色的。性格也像是火一般,热情而讨人喜欢。
“怎么会,我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就没有时间回来。再说,在皇宫中,总是有些事情不能如愿。”
“那些宫里的娘娘是不是都很凶,她们有没有欺负你?若是有的话咱们姐妹肯定不轻饶她,水赋受了委屈千万不要自个儿忍着。”
接着开口的是一身白色衣衫的白媚,她的眉宇间透着豪迈和英气。她语罢,热络的拉过洛水赋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
看着内室里一张张熟悉的脸,看着她们脸上坦诚而真心的微笑以及对自己的关切,洛水赋鼻头一酸差一点落下泪来。
“好了,大家伙该忙什么就忙去吧。水赋这次回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别给耽误了。”
宋嬷嬷一声令下,原本围坐在洛水赋身边的姑娘们便一个个一副依依不舍的摸样起身离开了,转眼间内室就只剩下洛水赋和宋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