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的把手里的帕子折好放在一旁干净的木盆里,嬷嬷拉过洛水赋的一只手臂细细的查探起了她的脉搏。
静默片刻之后,嬷嬷原本担忧的神情忽然消失。
“这丫头,跟嬷嬷还要如此演戏不成。”
嬷嬷带着疼爱的责怪声轻飘飘的响起,虽是极力想摆出教训人的架势来,可却因了对方是自己最疼爱的人而怎么看都只能透着慈祥。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嬷嬷您的眼睛。”
一声带着调皮和撒娇的女子声音细微的传来,开口说话的正是一直昏迷不醒的洛水赋。
“说吧,你这一出苦肉计为了的是那般?”
因为对洛水赋过于了解,嬷嬷甚至都不曾拐弯就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之后便小心的起身贴着门站了一会儿之后才安心的重新回到床边,迥亮的容不得半点沙尘的眼睛打量着已经从床上坐起来轻轻靠着枕头的洛水赋。
“虽然已经查出当年的幕后主使,但是这么长得时间以来水赋一直苦于没办法将他惩治。玉函茳,必定不是一般人。他沉得住气,可我却不能。只要一闭上眼睛,死去的亲人就会尖啸着出现。那些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炙烤的大火都不能让水赋心安。嬷嬷。您能理解水赋吗?”
“傻孩子,自小是嬷嬷救得你。你吃得苦受的罪嬷嬷比谁都清楚。既然已经找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却不能将其手刃。这种无奈和痛楚,嬷嬷自然也是了解的。所以,你才使出今日这一出?”
嬷嬷细细的打量着洛水赋,她的脸上有被岁月镌刻的痕迹。风韵犹存却早日饱经沧桑的脸上,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孤寂和落寞。那是洛水赋最不经常从嬷嬷的脸上看到的表情,却总是记得最深刻。
洛水赋总觉得,在嬷嬷的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所以她的眼神才会淡然而睿智,心胸才会宽阔而细腻。
“水赋这么做,不过就是想要嫁祸给玉函茳。玉函墨查到了刺客的身份,就会以为是玉函茳所谓。再者来说,玉函茳原本就有谋反之心。水赋这么做也不过就是提醒玉函墨防范于未然罢了。如此,一箭双雕。既有利于水赋报仇,又可以免除玉照国受战乱之苦。”
洛水赋蹙眉看着未知的地方,两片依旧苍白的薄唇微启。她的话让嬷嬷也沉寂下来,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担忧。
“孩子,玉函茳可不是一般人。你这样做不就等于是打草惊蛇敲山震虎,他肯定不会任由你如此。”
“无妨,水赋原本盼的就是他抓狂开始行动。只要有行动,就必定会有破绽。”
洛水赋用力的捏了捏柔弱的拳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玉函茳接下来会有的行动了。他不动,她就想办法逼他动。只要玉函茳一有动静,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既是如此,水赋你为何还要选择美人醉这种毒?”
嬷嬷不解的问话让洛水赋脸上的情绪忽然变了起来,一双剪水秋瞳也瞬间弥漫在一层雾气里,让人看不真切。
“如此,便可以支开玉含烟。有他在,水赋的计划必定会受到干扰。此去西域往返之间最快也要七日,待他回来之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水赋是复仇者,不配动情更不想临死之前连累无辜。”
洛水赋苦涩的语气和眼底隐忍的难过让嬷嬷倍感心疼,这个傻姑娘为何总是如此细腻善良。
“哎,你还是动心了。看来,嬷嬷教你的那些铁石心肠的方法已经没用了。”
“对不起嬷嬷,水赋也不想的。”
“是啊,这人若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心,随心所欲的去决定喜欢的人。那这世上就不会有如此多为了爱受尽煎熬和痛楚的情人了,也不会造就如此多不可避免的人间悲剧。嬷嬷不怪你,不怪。”
轻轻的拍着洛水赋的手背,嬷嬷的目光一直看着未知名的地方。她的眼底透着悠远的回忆,就好像这段话是说与自己听一般。
轻叹一声,洛水赋也沉默了起来。若是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该有多好。
因为害怕玉含烟卷入其中,跟玉函墨之间发生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洛水赋特地支开了他。她以为自己这样做,便可以避免日后那些惨剧的发生。可是她却忘记了,有时候爱一个人爱到疯狂了,就可以超越一切的极限做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来。
而当这一切洛水赋明白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再也,无法回到重新选择的今天。
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除了借助微弱的月光看到短距离内山川的朦胧外形,其他的根本看不真切。
怕是已经到了断肠崖了吧。
因为这里高山险峻,悬崖陡峭,而唯一可以通行的就只有被不要命的探险者踩出来的一条崎岖小路。因为太过于狭窄,所以只能供一个人小心翼翼的穿行,玉含烟无奈之下只好舍弃了那批火红色的骏马。
不算明亮的月光森冷的照射着地面,玉含烟的身体被小路一侧的悬崖下面呼啸着扑面而来的狂风刮的几乎倾斜起来。路的另一边,是凹凸不平的山体。有时候因为一块凸起的石头,玉含烟还要先将它击碎,然后才可以颤颤巍巍的通过。
还好,玉含烟一直用内力护着身子的体温。不然在这种冰天雪地又寒风肆虐的深夜,他就算不被冻死也应该是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了。
可是他却因为一直用内力维持的体温,所以只能艰难的靠双手双脚竭力的抓着山体沿着小路一步步的往前迈进。
夜似乎漫长的像是再也不会亮起来,偶尔几声尖啸的狼嚎伴随着严酷的风陪伴着玉含烟一路前行。
这峡谷,怕是还要两个时辰才可以走完。
微微顿下脚步来看着迷离的夜色,玉含烟的脑海里全是洛水赋昏迷不醒的脆弱摸样。
咬牙坚持,他一定要救活她!
深夜无眠的,同样还有玉函墨。
他始终一言不发的坐在龙椅上,金銮殿里除了垂手站在一旁目光严谨的肖庆灿以外,一个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没有。早就在接到奏折时,玉函墨就已经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召唤来了肖庆灿,却始终一句话也不曾说。
主子不开口,仆人也只有守候的份儿。尽管对于玉函墨脸上的表情猜测重重,但是肖庆灿的衷心却约束他一丝丝的精神逾矩也是不被允许的。
摇曳的烛光像是不知疲倦的舞者,衬托的整个宫殿明明灭灭更显得落寞和冷清。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终于,肖庆灿不能再默不作声的站着了。他的职责除了保护玉函墨的安全之外,还要替他的身子着想。夜深露重,若是稍有闪失得了风寒,可也不是一般的小事。
“现在是几时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是三更天了。再过不久,这天都要亮了。”
“派人秘密监视六王爷,稍有异常及时汇报。对跟六王爷来往密切的,不管是官员还是商贾,全部调查清楚。”
冷静而沉着的快速说完,玉函墨便挥挥手示意肖庆灿褪去。
看着玉函墨脸上的不忍和挣扎,肖庆灿虽是想说什么,可最终也不过是张嘴吐出一声微弱的叹息,转身便消失在门外的走廊上。
兀自抬头看了一眼大殿外面漆黑一片的天色,玉函墨眼底的挣扎更显得厚重起来。
有些时候,宿命是无法抵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