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长庆是骑着自行车回来的，看到院里只有孙前程一个人，躺在一张圈椅上，晒着太阳睡着大觉，太阳帽扣在脸上。
肖长庆兴冲冲地过去推他：“前程，前程，醒醒，醒醒。”
孙前程含混不清地：“嗯？又有啥事了？”
“新城呢？”肖长庆问，
“回集团，列席董事会去了。这人啊，死也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没劲，没意思透了。”
“前程，告诉你个有意思的：那个骗子，我能抓住了。”
孙前程彻底醒过来：“啊？哪个骗子？”
“放心，不是你，是牛大妈那个姑爷项怀才。告诉你，我有办法抓到他了。赶快起来，咱们一块儿去抓他。”
“怎么抓他？”
“人家律师说了，”肖长庆两眼放光，“几个受骗的老人，房子过户都是一家公证处做的，这家公证处肯定和项怀才有勾结。只要咱们把他们勾结的证据拿到，这官司就能赢啦。”
孙前程一听又泄了气：“不用说，为了这几句话，那两千块又赔上了。”
“什么两千？四千呢。再加上原来付的咨询费，我自己贴上了三千。”
孙前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长庆啊，不是我说你，牛大妈叫他姑爷骗了一遭，你又叫律师骗了一遭。他这话有什么用啊？他们背后就算有勾结？你抓得到吗？”
“怎么抓不到？老话怎么说来着？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盯紧点肯定抓得到！前程啊，别闲着没事睡大觉了，你和我一块去。”一边说着一边就去伸手扯他。
“我不去！”孙前程挥手，“我不想惹麻烦！”
肖长庆恼了，没好歹地扯着他：“孙前程，我早就看出你心术不正、居心不良，只想用这个地方发财，不想为老人办事。今天这件事，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告诉你，我刚刚在外面揍过律师，你不老实我一样动手啊。你去不去？去不去？”
孙前程吓得抱着脑袋大叫：“救命啊！”
肖长庆：“别叫，这里没人听得见。”
“我去，我去，”孙前程连连求饶，“别扯我衣裳啊，很贵的。”
一座二层小楼，门口挂着华正公证处的牌子，来办业务的人络绎不绝。墙角处，露出肖长庆和孙前程戴着墨镜的面孔，牛大妈正带着他们偷偷地窥视。
“就这家公证处，”牛大妈说，“当时，还是他们公证处的主任亲自帮我们办的。”
两人伸着脑袋仔细观察。
“哎，哎，你看看，还有不少老人哎。”肖长庆惊叹。
“哼，”孙前程一副足智多谋的样子，“看起来，这家公证处是专门挣这种缺德钱的。他们要和骗子没勾结我倒过来走。”
“咱们怎么抓他们？”肖长庆问。
孙前程说：“问题就在这儿：明明知道他们有勾结，咱们还没办法。”
“不行！你走南闯北，这种事你有经验，你得想出办法来。”
“这什么道理啊？我也没当过骗子啊。”
“不行！你想不出来，今天不能让你走！”
“这什么人啊这是？不讲理了。”
“马上想一个！”肖长庆催逼道。
没多久，孙前程墨镜一摘，眼珠子骨碌一转，心生计谋。他把肖长庆的墨镜一摘，两人进了大楼。
前台小姐站起来：“二位大叔，请问你们找谁啊？”
“这位小姐，我们想做房屋过户公证，该找谁啊？”一边说一边还东张西望，故意作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房屋过户公证啊。二位大叔旁边椅子上坐一下，我马上打电话联系。”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等着。前台小姐打电话，声音还压得很低。墙上有介绍公证处工作人员的照片，两人打量着。最上面是一个人的照片，下面写着公证处主任杜伟，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两人看着，彼此交流着眼色。
前台小姐打完电话，微笑着打招呼：“二位大叔，我们主任亲自给你们办，二位请上去吧。”
两人赶快答应着上去了。
照片上的杜伟热情地和他们握手：“二位老人家，坐，请坐吧。请问，二位要做什么业务啊？”
“是这样，”孙前程说，“最近有人向我们推荐了一款高息的理财产品，月息三分呢。我们俩都退了休，一个月就那点退休工资，实在不够花。人家说可以把房子做抵押贷款买这款产品。可是我们岁数大了，好像我们去做抵押做不了，得把房子过户到我们子女的名下。我们是来咨询这事的。”
“这事啊，”杜伟道，“二位老人家，最近来咨询这事的不少，二位老人家对这款产品了解吗？对发行这款产品的公司了解吗？最近我们已经发现有几位老人上了当，房子抵押了，买了产品，老板卷了款就跑了，最后钱拿不到，房子也没了。”
“啊？真的啊？前程啊，我害怕，咱们别做了。”肖长庆畏畏缩缩道。
孙前程说：“可这一退休，收入减了一大截，成天又得买药又得买保健品的，真是不够花。杜主任，您了解的情况多，有可靠的项目不，给我们推荐推荐。”
杜伟微微一笑：“要说这个呀，大叔您是找对人了。我知道有一家公司，推出专门针对老人的产品，最近买这款产品的老人不少，个个都发财了。一个月能拿十万左右的利息呢。”
“十万？”孙前程惊呼，“长庆啊，有这十万我啥也不干了，成天坐在家里捋着胡子喝香油。”
肖长庆赶忙问：“那是什么产品啊？谁做的？”
杜伟耐心解释道：“这款产品，就是针对许多老人只有住房没有收入设计的，叫做以房养老。主要做这项业务的人叫项怀才。”
顺藤摸瓜，肖长庆和孙前程已经坐到了项怀才对面，项怀才正殷勤地向他们做着产品介绍。
“过去的三年里，我们的理财产品收益成倍地增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款理财产品亏损过。”
肖长庆睁大眼：“这么好啊？你们收益成倍，那我们呢？我们投了能分多少？”
项怀才说：“我们是和投资者五五分成的。也就是说，你们可以拿到月息五分的利。”
肖长庆激动道：“前程，还等什么？买吧。”
孙前程连忙问：“我们把我们的房子做抵押就行吗？”
项怀才说：“这个不可以。你们的岁数太大了，信贷公司不会贷给你们的。如果要做，需要你们把房屋过户到你们子女名下，由他们来做。当然，如果你们信任我们的话，最好的办法是我们双方签定合同，然后你们直接把房屋过户到我们公司名下。房子你们照住着，而你们按月吃高额的利息。”
肖长庆点头称赞：“那敢情好，我那几个孩子天天盯着我的房子，打来打去的。倒不如过到人家公司名下，到时候把利息分给他们就完了。”
孙前程则说：“我就一个闺女，反正早晚也是她的，房子过给她也没事儿。”
项怀才很高兴：“都是可以的。这款理财产品在市场上很受欢迎的，如果二位出手慢，恐怕就买不着了。那么，咱们什么时候去公证处办手续？”
肖长庆和孙前程互相看看。“这倒不慌，我回去再想想。”肖长庆说。孙前程和附和道：“我也需要和我闺女商量商量。走吧，长庆。
一番高规格的接待和送别后，两人从楼里出来了。肖长庆先开口：“怎么样？这二人有勾结。”孙前程两手一伸：“白搭。明明知道他们有勾结，没证据还是白搭。”肖长庆说：“别着急，我就不信凭咱俩抓不到他们的证据。这样，咱俩分分工，一人盯一个。他们要有勾结，早晚还会碰面，咱们看看他们在一起捣什么鬼。”孙前程苦着脸：“天哪，人家一人四个轮子，咱们可就两条老腿啊。”肖长庆笑笑：“总会有办法的。这样吧，我负责盯项怀才，你去盯那个姓杜的。随时手机联系啊。”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兵分两路，孙前程负责监督杜伟，肖长庆负责监督项怀才，连续作战，不辞劳苦。孙前程在公证处门口眼见着一个个上当受骗的老年人进了大楼，连连叹息，心里干着急，暗暗祈祷让不法分子赶紧落网。
终于，有一日，两名被监督对象同时往一个方向动身，这可把他们给高兴坏了。孙前程赶紧打电话：“地瓜地瓜，我是土豆。我这边已经上车了，你那里如何？”肖长庆在电话那头道：“土豆土豆，我是地瓜，跟踪行动有序进行中！”结果折腾了半天，杜伟去了一家名叫品味居的饭店跟年轻女子吃饭，项怀才则去了健身房。
陈新城笑得前仰后合：“你们啊，狗熊他妈是怎么死的？我怎么有这么笨的两个部下。”
肖长庆恼怒道：“你不笨，你不笨你出山啊。正事不干你非跑回去讨人厌。人家早就让你退休了，还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非叫人家轰出来才死心吗？”
“咦，抓不住人家，怎么冲着我来了？”
孙前程泄气地说：“长庆，我说过了，没办法的。人家就是勾结，也是在私底下，咱们不可能抓住的。”
肖长庆还是怒气冲冲地：“不行！老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就不信，他们做这么多的坏事就抓不住他们！新城，跑腿的事我们俩干，你得帮我们想想办法。”
陈新城说：“光集团的事就够我忙的，我有什么办法？”
“不行！你非想出来不可，否则我们俩以后不许你再进这个门了！”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我在集团有大办公室，我干吗要到这里来和你们挤啊？”
肖长庆说：“那你走，你马上走！不许再回来！哼，除了我们这儿，还有哪里稀罕你！”
陈新城鼻子一歪：“走就走！我走啦。前程啊，我走啦！”
孙前程懒洋洋地说：“走就走呗，用不着和我说。”
陈新城作势走了几步，没人理他，没奈何，自己停下了。“有了。”他回过头来说。
“什么？”肖长庆问。
“办法啊。”陈新城说，“有句话叫敲山震虎，还有句话叫打草惊蛇。”
“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说还不断有老人上当吗？你们带上牛大妈，最好再找几个老人，去找项怀才或者那个姓杜的，他们看事情要闹大，自然会凑到一起商量办法，到时候……”
肖长庆笑了：“到底是当了多年领导的，有办法。”
孙前程白了一眼：“什么办法？还不是咱们跑这几天的腿，把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他下山摘桃子来了。”
肖长庆说：“前程，走。”
陈新城伸手拦住：“慢着，你们去找谁？”
肖长庆答：“带着牛大妈去找项怀才啊。”
陈新城说：“别，你们去找姓杜的。”
肖长庆问：“为什么？”
陈新城说：“杜伟那边是公证处，国家监管得严，他更怕出事。你们一找他，他就得找项怀才。”
肖长庆崇拜道：“新城，打今天起，我不崇拜别人了。”
陈新城自得地说：“你以为这辈子的商场是白混的？我需要你崇拜的地方还多着呢。赶快去吧，有情况随时汇报。”
公证处这边，杜伟刚从外面赶回来，肖长庆和孙前程已经坐在他办公室等他了，杜伟高兴地上去和他们握手。“二位，过来办公证啊？把房子过到谁名下？怎么对方没来啊？”
肖长庆说：“杜主任，公证的事先别慌，我们有件事问问您。”
“什么事？”
两人身子一闪，露出坐在后面的牛大妈来。
孙前程问：“杜主任，这牛大妈房子的事是怎么回事啊？”
杜伟一愣：“这什么意思？这位大妈是谁？我不认识啊。”
牛大妈一把抓住他：“姓杜的，你敢说你不认识我？我房子过户，不是你给我公证的吗？前几天我还来找过你，这才几天你就装不认识了？”
杜伟急了：“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要把你的房子过户给你闺女，是你真实意思的表达，我不过是帮你们公证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牛大妈喊道：“你这不是还记得吗？可我后来才知道，我办过户有什么问题、什么风险，你们应该一条条地和我说清楚，你说了没？你拿过文件来就抓住我手让我签字了，你为什么不给我解释啊？”
杜伟否认道：“咦，谁说没给你解释？我当着你和你闺女的面，一条条给你们解释的，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牛大妈指责他：“这不是当面说瞎话呢吗？你和那个项怀才，一左一右，一唱一和，告诉我们把房子过给我闺女，拿着去做抵押贷款，一点儿风险也没有，恨不得抓着我的手签的字，什么时候给我们解释过了？”
杜伟对肖长庆和孙前程一笑：“二位，别听她的，这老太婆穷疯了。”
孙前程一脸正气，宛若再世包公：“是吗？是她穷疯了？那这几位呢？”
杜伟一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好几位老人进来，站在那里用怨恨的目光盯着他。
杜伟吓得一下子站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你们在妨碍公务啊。”
孙前程笑道：“妨碍公务？杜主任，到底谁利用公权力坑蒙拐骗，欺骗老人呢？这几个人的女儿，都和那个项怀才谈过恋爱，都把自己的房子在您这儿过给了他们的女儿，贷款给了项怀才，你敢说，你和项怀才之间没有勾结吗？”
杜伟翻脸不认账：“你什么意思？谁是项怀才？”
肖长庆说：“你连项怀才都不认识了？前两天不是你把我俩介绍给项怀才的吗？你和项怀才到底在搞什么鬼？你老实告诉我们，否则，我们和你没完！项怀才不过是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我们奈何不得他，可你这儿是堂堂的公证处，你和社会上的人勾结起来坑害老百姓，我们管不了你，总有地方管你！”
杜伟吓得汗流浃背，陪着笑解释：“这位先生，我们和项总那儿是正常的业务往来。有时候他的业务需要公证，就介绍到我们这里来，如此而已。至于你们说的情况，我一点儿也不了解。这样吧，我们马上了解一下，一定给大家一个交待，行不行？”
几个老人一起喊：“不行！”然后七嘴八舌道，“你现在就得给我们一个答复！”“成天躲我们，好不容易堵住你！”
杜伟半弯着腰：“各位，你们说的情况，我以前确实不知道，你们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去了解一下。请你们相信，我们是堂堂的公证机关，我们会对大家负责的。”
肖长庆和孙前程装模作样地低声商量了一下。然后肖长庆转头去安抚老人们：“各位，他说得对，他这儿是国家设立的公证处，他要是作假，那就是贪脏枉法，自有国家处理他。咱们就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去了解一下。放心吧，这么大个公证处在这里，跑不了他。杜主任，需要多久？”
杜伟说：“五个工作日吧。”
大家又一起喊：“不行！”
孙前程说：“是不行。五个工作日，项怀才都能跑到越南了。两天，一天也不能再多了，要不然，我们马上就去报案。”
杜伟慌忙挥手：“别别别，别报案。报假案也是需要负责任的。好吧，两天就两天。”
“什么？只有两天时间？”陈新城听闻后拍案而起，“你们怎么就回来了？你们打草惊了蛇，敲山震了虎，然后自己就回来了？他们要跑了怎么办？这两天，就是最后的决战关头，一刻也不能松懈呀。哼，这事，我就知道少了我不行。”
小岳在后面接上了：“就是。有些事，下面的人能办，有些事，还非得领导出面不可。”
陈新城命令道：“小岳，从现在起，你归他俩指挥，随时听他俩调遣，他俩指哪你打哪。”
小岳不可思议：“什么？”
陈新城说：“你不说非得领导出面不可吗？现在他俩就成你领导了。”
小岳点头：“好我的陈总，您在这儿等着我呢。”
肖长庆不敢相信地摸摸自己的脸。孙前程说：“新城，这才一辆车，我们得同时盯两个人啊。”
陈新城道：“我马上再从集团调一辆车来。”摸出电话就打给袁英时：“小袁，我这边有紧急情况，你马上给我派一辆车来，四十八小时以内，随我派遣，就这样！”扣上电话，得意地看看那两位。
孙前程颤抖道：“这还真是虎死虎威在呢。”
陈新城不屑：“说什么呢？我在集团还有党内职务呢。走吧。”
肖长庆和孙前程同问：“你上哪？”
陈新城说：“第一线啊，这个时候，领导同志能缺席吗？你俩，一人带一辆车盯一个，我去和公安的同志保持联系，有需要一声招呼，警察同志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
肖长庆坐在小岳车上，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地瓜地瓜，我是土豆。一号目标出洞了，正向顺河街的方向行驶，目的地不明。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孙前程坐在袁英时派来的另一辆车上：“土豆土豆，我是地瓜，二号目标暂时还没有动静。出来了！二号目标出来了！”
果然，杜伟戴着墨镜，从公证处出来，左右看了一下，孙前程赶快缩到车玻璃以下，再起身，看到杜伟上了一辆车，开车走了。
孙前程拍拍司机：“小林，快跟上他。”又对手机：“二号目标也向顺河街方向行驶。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听见了吗？”
小岳的车停在一家银行门口，肖长庆坐在车上，看到项怀才提着一个大书包从银行里出来，把包放到车上，开车走了。书包看上去很沉。
肖长庆拍拍小岳让他跟上，自己打电话。
肖长庆拿起电话：“地瓜地瓜，我是土豆，紧急情况：一号目标刚从银行里出来，看样子取了一书包钱。”
孙前程正紧跟在杜伟的车后面，一听电话很振奋：“啊？是不是二号目标威胁一号目标，向他敲诈钱啊？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咱们可以来个人脏并获了。土豆土豆，一定要紧紧跟上。”挂上电话，又拨给陈新城：“毛芋头毛芋头，我是地瓜。一号目标从银行里取了一大包钱，两人可能要现金交易，毛芋头毛芋头我是地瓜！”
“毛芋头收到！”陈新城恰好正在派出所里和两个警察说明情况，放下电话倒：“我说什么了警察同志，他们就是一个内外勾结在一起，专门坑害老年人的犯罪团伙。现在，他们正准备分脏。”
警察同志却很诧异：“谁是毛芋头啊？”
项怀才停下车，从车上提下那个书包，匆匆进了饭店。小岳跟在后面也停下车，肖长庆刚要下车，看到一辆车从对面开过来，肖长庆赶紧停住，看到杜伟从车上下来，也匆匆进了饭店。接着孙前程坐的车也开了过来。肖长庆和孙前程同时从车上下来，让汽车开走了，两人像做地下工作一样，鬼鬼祟祟地凑到一起，还装不认识，互相使了个眼色进去了。
孙前程低声嘱咐：“镇静！一定要保持镇静！别叫他发现了！”
肖长庆的声音有点抖：“放心吧。前程啊，你说，他们身上不会有枪吧？”
孙前程摇摇头：“也说不定。”
“啊？至于吗？”
“项怀才那包里，起码得有一百万吧？为了钱，这些人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啊？我还有一大家人家呢。”
“你在外面，我进去。”孙前程说。
“什么？”肖长庆转头质问他，“从开始你就泼凉水，是我坚持才有今天的，到立功的时候了，你想把我支走？我不怕。”说着不怕，到底还是打鼓：“前程啊，这事，说起来还是我了解的情况比你多，万一出了啥事，你掩护着我先跑。”
孙前程问：“凭什么呀？到时候咱们就拼谁腿长呗。”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进去了。
饭店里正是上客人的时候，喧哗鼎沸，很热闹，他们进来，一位小姐赶紧迎上来：“二位有预定吗？”
肖长庆刚想说没有，被孙前程拉住了。
孙前程说：“我们是客人，有人预定了。一位姓项的先生预定的，有吗？”
小姐看看手里的本子：“项先生吗？有，在六号包房，那边。”要带他们过去。
孙前程挡住她：“小姐，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两人顺着走廊过来，走到六号包房门口，屋里静悄悄的。孙前程趴到门上听，听了半天没反应。
肖长庆着急地：“说什么了？听见什么了？”
孙前程不让他说话，继续听。
肖长庆心急地也趴上去听：“什么也听不见啊。”
两人动作很轻微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看到杜伟和项怀才坐在沙发上，那个包就放在项怀才脚边，说话声依稀传过来。
项怀才说：“没事，几个老头老太太能闹出什么事来？杜主任，您是不是也太小心了？”
杜伟谨慎道：“我不是你啊，我是公职人员，万一这事泄露了，对你无所谓，顶多是个欠债不还，我可就不一样了。你呀，还是赶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你一走，他们就拿我没办法了。”
孙前程掏出手机，打开录音键，悄悄把手机伸到门缝里去录音。
项怀才笑道：“我刚又找到两张肉票，正准备这几天送到您那儿公证呢。”
杜伟一推手说：“赶快走赶快走吧，那俩老头分明是有备而来，不定盯咱们多久了。哎，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
项怀才点头：“带来了。杜主任，您的胃口太大了，我只带来了一百万。”
“什么？”杜伟瞪大眼睛，“你在这几票上挣了多少？没有我的帮助你能挣这么多吗？”
项怀才无耻地笑着：“我只有一百万，杜主任如果嫌少，可以去公安局告我啊。”
杜伟气道：“真是个流氓。拿来吧。”
项怀才把包提上来，打开了，露出满满一书包钱来：“杜主任，要不要当面清点一下？”
肖长庆看到钱，激动地“啊”了一下，不由得一用劲，门被他推开，两人一下子滚了进去。
屋里的人吓了一跳，顿时跳了起来。孙前程顾不上别的，还没从地下爬起来就开始用手机拍照。拍了几张，两人站起来转身就跑，杜伟和项怀才连钱也顾不上过来就追。“快！快啊！别叫他们跑了！”
饭店门口，两位衣着暴露的小姐在门口一左一右迎宾，突然肖长庆和孙前程冲出来，两位小姐一鞠躬：“欢迎下次光临。”话还没说完，杜伟和项怀才又冲出来，还把其中一位小姐撞了个趔趄。
肖长庆跑在前面，孙前程落在后面，眼看着就要被后面的人追上了。“长庆，接着！”
肖长庆一回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抛过来，他敏捷地接住，然后捂着就跑。后面的两个一看，放过了孙前程，盯着肖长庆就追。肖长庆捂着那个东西拼命跑，但哪里跑得过两个年轻人？被项怀才一把拉倒在地下，两人扑上来，抓住他就打。肖长庆双手护住那个东西任他们打。
杜伟气急败坏：“交出来！把手机交出来！”
肖长庆说：“不给！打死也不给！”
两人下了狠手，对肖长庆又踢又打，杜伟扑上去，双手拉住肖长庆的手拼命掰，肖长庆就是不松手。
杜伟对项怀才喊：“快，来帮忙啊！”
两个人一起去扯肖长庆的手，到底把他的手扯开，把他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对着灯光一看，愣住了：不过是一小块石头。
肖长庆正准备往回抢，一看是块石头，也愣在那里，终于明白过来，往地下一躺就笑起来，越笑越厉害。
肖长庆感叹：“孙前程，你这个老狐狸，我到底又被你涮了一道。”
杜伟明白过来：“我们上当了，赶快，去找那一个！”
孙前程和陈新城坐在养老中心的办公室里正在开怀大笑。肖长庆拄着拐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走了进来。
肖长庆指着孙前程道：“孙前程，从南京到北京，找不到人比你精。你抛了块石头给我，让我替你挨了顿胖揍。你是人吗你？”
“哎哟，长庆啊，”孙前程起身安抚他，“为了拿到证据，要讲究一些战略战术呀。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明白吧？兵法呀！兵法！”
“兵法个头！”肖长庆指责他，“我跟你说，用年轻人的话说，你这叫卖队友你知道吗？”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吗，什么卖不卖的。你那腿长，我这腿短，你跑起来更快呀。”
“你少来这套！你看我怎么敲你……”肖长庆举起拐棍就往前走。
孙前程赶紧往后退，躲闪着。两人围着桌子绕圈。
“新城，你看他！”孙前程赶紧请陈新城解围。
“行了行了！”陈新城拦住肖长庆，“长庆啊，你是老党员，老同志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吗。为了最终的胜利，是要有一些必要的牺牲的吗！”
“这话说得，”肖长庆转而冲着他瞪眼，“你怎么不去牺牲呢？我挨打的时候你跑哪了？”
“我在大后方呢。”陈新城说，“要不是我带警察及时赶到，你现在还能站着揍他？”
“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呗。”
“不客气！”
“长庆啊，喝口水，”孙前程端水上来，“消消气，咱们年纪大了，生气影响身体啊！”
“我生不生气身体都已经被影响了。”
“我知道，我知道，虽然你个人是受了一些屈辱，但是从整体上来看，咱们还是收获很大的呀！”
陈新城说：“对啊，我正在跟集团打报告了。”
肖长庆问：“什么报告？”
陈新城说：“你们听听啊。最近在破获专门针对老年人的诈骗团伙的斗争中，养老中心在陈新城同志的正确领导下，同志们分工协作，团结一致……”
两人惊叹道：“什么？”
肖长庆说：“揍是我挨的，你不是在大后方吗？你领导鸡毛了！”
孙前程说：“对啊，证据是我拿的，怎么就在你领导下了？头功怎么也得是我的吧！”
肖长庆问：“什么？”
三人刚要再吵架，陈新城手机响了。陈新城看看来电显示说：“袁英时来的。”然后赶快打开手机：“小袁啊，有事吗？我正忙着呢。”
电话里的袁英时说：“陈总，集团党委得悉你们英勇无畏，勇于担当，协助公安部门破获了诈骗老人房产的大案，帮助我集团好几位受骗退休老员工追回了被骗房产，我谨代表集团党委向你们表示热烈的祝贺。你们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说明了你们人老心不老，老有所为，老有所任……”
挂完电话，三个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