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手下败将
方飞飞2021-05-26 10:469,467

  当初季妈妈热情洋溢地给季初介绍安可可时,他大抵在走神,除了知道安可可是围棋国手、快大学毕业外,其他的一无所知。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安可可提起她是清华大学的。

  季初对安可可是有些刮目相看的,不过他脸上更多的是,不知不觉浮现出一种“我们家小孩学习不错”的老母亲式骄傲。

  “清华不好考啊!”鲍梵唏嘘,“当初,我的高中班主任三天两头、语重心长地找我谈话,说我是他最看重的尖子生,让我好好考,考个清华、北大给他长长脸。唉,结果……不提了,不提了!”

  考清华很难吗?安可可回忆了一下,不太难啊,似乎自己高中念完,挺轻松就考上了呢。

  她真诚地、不带半点炫耀色彩地在鲍梵后面补刀:“还好啦,不是很难啦。”

  她不知道,因为她是台湾籍。台湾籍的学子念清华大学所需要的高考分跟大陆凶残的竞争分数相比,确实是“不难”。

  不过,她的高考成绩也非常亮眼了。

  天真烂漫的少女句句话都自带超级大的杀伤力,杀得这一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好在这场上还有一个情商极高的组织者鲍梵。

  鲍梵哈哈了两声,冲着季初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从善如流地掏出手机来,嚷嚷着要跟安可可互加微博。

  “都说清华美女多啊,果然没有诓人。季初,你女朋友可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清华美女,我必须要跟她互粉一下,以后出去也好吹嘘吹嘘。季初,我只是微博互粉,你可不许吃醋啊。”

  季初当然不会吃醋,安可可本就不是他的女朋友,他没有权利在她交友这件事上指手画脚。再说了,鲍梵的人品他信得过,这小子情深义重,大学时苦追了四年外语系的校花,临近毕业才抱得美人归,工作稳定后两人就火速结婚生子,一直都是同学中的“模范夫妻”。鲍梵啊,根正苗红得很。

  “你就搜安可可吧。”

  “挺多安可可的……哪一个是你?”

  “这个卡通头像的……OK,加上了吗?稍等哦,我回粉你。”安可可软糯的娃娃音仿佛自带音效加持,特别的可爱。

  “靠……”鲍梵倒吸一口凉气,极其罕见地爆了粗口,引得大家纷纷把目光投过来。

  鲍梵激动地把手机扔了出来,给大家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大家都震惊了。

  如果说刚才的“五道口大学”给他们造成了致命的一击,那现在这个微博就像是在他们的心尖上丢下了两颗原子弹,那是炸得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安可可的微博认证上简简单单写着两行:

  中国台北女子围棋选手,职业七段。

  粉丝数量高达五十万……

  他们不懂围棋,但是这个看似简单却根本不简单的微博介绍,揭示了眼前这个甜美少女的另一重神秘身份——她竟然还是个围棋职业选手!

  围棋这种高智商的竞技项目,那是普通人玩的吗?难怪她刚刚说清华大学不难考。

  季初不玩微博,他那部破旧的手机里只有几个自带的装机软件。

  他见大家这么震惊,便用余光扫了一眼,看到了“职业七段”四个字,一点也不意外,搞不懂他们在鬼叫什么。不过那个卡通头像倒是挺可爱的,神似安可可。

  有个同学还算是了解一点围棋,不过他只知道那个世界冠军“卫奕”。

  “卫奕也是下围棋的吧?他是职业几段来着?”某人问起。

  “职业九段。”

  七段和九段,差着整整两个段数呢。

  苗淼不懂围棋的分级,也不认识什么卫奕,她算了算,觉得这个小姑娘也不算厉害,可能就是会下点围棋,考了个沽名钓誉的级罢了。她以为围棋段数就跟钢琴考级或者跆拳道考级一样,每年都有很多人去考,手里拿着钢琴十级证书和跆拳道黑带的人多如牛毛。

  苗淼:“每年去考职业七段的人多吗?”

  安可可:“挺多。不过不是考,是打围棋职业定段赛。”

  苗淼听到“挺多”两个字便笑了,果然被自己说中了。

  遇到不懂的人问围棋上的事,安可可就想认真多普及几句。

  安可可:“大陆成功定段在七段以上的职业选手,大概有几十人。我们台湾的话,只有几个人。不过圈中老前辈大多已神隐,还活跃在围棋界的年轻人不多,七段以上的连我在内,只有三个是女棋手。”

  苗淼:……

  苗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不小心又给安可可的光环镀上了一层金。

  说多错多,苗淼索性闭嘴不说话了。

  那个懂点围棋的男同学好奇地追问:“那你跟另外那两个女棋手比,谁厉害?”

  安可可摇摇头:“她们的年龄比较大,已经不太出来打比赛了,我还没跟她们交过手,说不上谁更厉害。不过台湾地区的话,我已经拿过台湾女子公开赛的冠军了。”

  安可可的履历,已经漂亮得不太像个凡人了。

  对方震惊:“你这么小就是冠军了?可以啊……季初,你这找女朋友的眼力真是……”

  真是天上掉下个小仙女!

  还是个自带超级豪华背景大礼包的小仙女!

  安可可认真纠正对方:“我是十三岁的时候拿的冠军啦……”

  “喀喀,十三岁……十三岁我们在干吗?”

  有的人十三岁刚刚小学毕业,背着书包一脸懵懂地上初中,有的人十三岁却已经是世界冠军了!

  安可可谦虚道:“那也只是台湾地区的冠军啦……台湾的围棋高手没有大陆多喔。我拿了台湾地区的公开赛冠军之后,我们一家人就搬来了北京,让我和更多的高手切磋学习。目前,我还没拿过大陆赛事的冠军呢,在大陆打比赛真是好难啊。”

  小姑娘独有的台湾腔娃娃音,就像是一道香甜的甜品,在空气中散发出甜甜的香气。

  “那也很厉害了……喀喀,你们说是吧?”

  季初还是第一次当听众,耐心地听安可可讲她和围棋之间的故事。

  他头一次觉得,眼前的安可可不再是他眼里喜欢卖萌扮可爱、埋头默默吃东西的小女孩,而是一个……呃,是一个会秒变超级赛亚人跳进围棋里打通关的厉害小女孩。

  话题太过高深,桌上找不出来能就围棋话题跟安可可探讨一二的人,顿时就有些冷场。

  好半天后,鲍梵才打着哈哈招呼大家喝酒,场面才重新热闹了起来。

  安可可科普完毕,继续乖巧地吃鱼。

  季初又往她的碗里投食了几块鱼,以示奖励,她也用自己鼓起的腮帮子以示感谢。

  投食,鼓腮帮,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两人之间默契的小动作,不需多言,彼此都懂。

  鲍梵见安可可光顾着低头吃鱼,便叫服务员来点饮料,安可可歪了脑袋研究了半天菜单也没想好要喝什么。苗淼拿过红酒,热情洋溢地走到安可可的身边,替她满上了一杯红酒。

  “来,念清华的小妹妹,我敬你一杯。”

  苗淼的话音刚落,季初就夺走了酒杯,替安可可挡下了这杯酒。

  “她不会喝酒。”

  小孩就是小孩,小孩不能喝酒。

  安可可悄悄举筷:“我会喝一点点的……”

  过年的时候,安爸爸、安妈妈都会喝红酒,还会给安可可稍微倒上一小杯红酒,一起庆祝新年。

  “季初,你不厚道啊,你女朋友都说自己会喝了。”苗淼喝了些酒,借着酒劲有些小霸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又给安可可倒了一杯红酒,径直递到了她的手上,再次朝她举杯。

  “不行,她不可以喝酒。”季初再一次霸道地夺走了酒杯,这一次,他直接将一整杯红酒一饮而尽,“要喝,我跟你喝。”

  这就有些尴尬了,苗淼站在那里,有些拿捏不准自己这会儿是进好,还是退好了。

  过了十几秒,苗淼低头浅吟低笑,冲着季初也回举了一下酒杯,也一饮而尽。

  “季初,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护犊子……”

  苗淼留下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就很帅气地端着空酒杯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这些年在大企业里打拼,她脱胎换骨,举手投足都有点女精英的味道,连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季初护犊子在系里是出了名的。

  有一回,季初宿舍里的一哥们考试挂了一门学科,以至于错失了那年的奖学金评选资格,后来查出来那门学科不是这哥们没考及格,而是老师在系统里输入成绩的时候,输错了他的成绩。虽然他那门学科的成绩最后给改回来了,但奖学金的申报工作已经结束了,系里没一个人想起这事,于是季初拉着他去找老师讨说法,硬是把这哥们的奖学金资格给争取下来了。

  同窗四年,苗淼没跟季初打过交道,可他的“光辉事迹”她听过很多。

  苗淼挺能喝的,可刚刚那杯酒让她有点醉。

  她是一个没有青春的人,她的青春都在学习、学习、学习,似乎只有学习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过去几年,她和季初相识一场却错过他的全部,她现在有点想开始了解他,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苗淼有点冲动,即使知道季初的身边已经站了一个可以称为天之骄子的安可可,她也有放手一搏的想法。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酒过三巡,大家便陆续散了。

  苗淼下了楼却发现自己忘了拿手机,便回包厢找手机。她刚刚走到包厢口,就听到季初和鲍梵在里面说事,索性就站在门口悄悄听,没急着进去。

  “兄弟,这事你听我一句劝,你这申请报告太简陋了,不容易批,你回去重新写一份,我再给你润色润色。不过,这也不光是申请报告的问题,这么大一笔钱,总要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审批下来的,两三个月总是要的,急不得。”

  “最迟开学我就得回学校。”

  “兄弟,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帮希望小学批修缮款,我也义不容辞。我会帮你把那些熟悉的部门跑跑,减轻你的负担,你看如何?”

  “谢谢你了。”

  “话说你真不准备回北京发展吗?王教授没少在我们面前念叨你,说你要是能回来帮他就好了。”

  “我走了,学校那群孩子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话呢,突然听到包厢外突然传来一声家具倒地的碰撞声,又有瓷器摔碎的清脆声,惊得两人皆转了头。

  季初误以为安可可在门外瞎晃悠撞到了什么,冲出来看,却看到苗淼蹲在外面扶着一个小花架。

  花盆碎了一地,一片狼藉,人倒是没事。

  苗淼看到季初出来,冲着他友善地笑了笑,道:“你们学校缺钱修教室啊?有什么要出力的地方,也算上我一份呗……”

  季初回家的时候,季母正敷着一张面膜,以一个相当诡异的瑜伽姿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更诡异的是,她不知道从哪个APP里找到了围棋频道,看得那是津津有味。

  “我找个下围棋的女朋友您就看围棋,我要是找个开飞机的女朋友,您是不是也要上天了?”季初吐槽道。

  “围棋挺有意思的,真的。”

  “那您慢慢看吧,我回房洗澡去了。”季初换了拖鞋就要走。

  “急什么?你小子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两天,回来了还从早到晚都见不到人,陪你妈聊两句不行啊?”季母白了季初一眼,“坐下。”

  季初坐了。

  “儿子,过来。我今天研究了一整天的围棋,终于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您是发现了围棋有三百六十一个子,是吧?”

  “你小子就这么跟你妈说话的?”季母又白了季初一眼,压低了声音神神道道地道,“我发现了,这个围棋比赛啊有好多种,打完这个比赛还要打那个比赛。”

  “您可真是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别打岔,机智如你妈就发现了,安可可马上要打一个什么表演赛,选手名单里有她,明天就要开赛了。”

  季初:……

  “我跟你说,地址我都抄下来了,明天下午你就悄悄去接她。她打完比赛一走出赛场,嗬,看到一大帅哥开着跑车站在门口等她,这得有多惊喜?得有多浪漫?是不是?你明天把你哥最宝贝的那辆保时捷借去,再买一束花。哎?你别走啊……你又走什么啊?你有没有在听你妈说话啊?”

  季初懒得搭理她,他觉得他的妈妈一定是疯了。

  第二天,安可可确实要出席季母说的那个表演赛。

  在比赛之前,她也确实接到了季初的电话,季初说比赛完了会来接她。

  倒不是季初听季母的话,而是季初给鲍梵送完报告就没别的事了。想到安可可是因为帮他才和他假扮情侣,她不肯收红包还磕破了腿,他心里对她就有点愧疚,想着为她做点什么,比如接送她。

  安可可今天特别兴奋——因为这场表演赛,主办方竟然安排她和卫奕对战!

  这场表演赛是慈善赛事,门票收入和直播打赏会悉数捐给慈善机构,来参加这场比赛的全是网络上人气比较高的年轻棋手。撇开棋手棋艺的高低,只比人气,那肯定是卫奕和安可可的人气最高了,前者以实力圈粉,后者以美貌圈粉。主办方安排他们两人对弈,就是奔着收视率去的,也可谓是安排得非常有心机了。不过,这刚好圆了安可可挑战一下世界冠军的梦。

  安可可是第一个到的,卫奕是最后一个到的。

  当瓷砖上啪嗒出的脚步声渐渐入耳,安可可就猜到是卫奕来了——除了卫奕,不会有第二个棋手这么随便地夹着人字拖就来参加直播比赛的。

  果然,一分钟之后,卫奕眯着他那双永远都像是没睡醒的眼睛、顶着一个鸡窝头坐到了安可可的面前。

  安可可两手伏在裙边,看卫奕一副依旧炫酷狂跩的模样,心想:他的心理素质还蛮不错的,并没有因为输给绝艺而自暴自弃。

  摄像机立刻机灵地跟了过来,分别给了卫奕和安可可一个面部特写。

  一男一女,一个邋遢一个精致,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可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正式的比赛前,一般会抓阄决定谁执黑子,执黑子的一方占了先机,可以先行。

  卫奕不屑一顾地瞥了安可可一眼,心想:举办方怎么会脑残到安排她跟自己对弈,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水平。

  对于安可可,卫奕一直都是有偏见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说台湾出了个美少女棋手,叫安可可。围棋圈的杂志都快把安可可捧上天了,什么“台湾之光”,什么“少男杀手”,等等。

  卫奕一直觉得,围棋界应该是一个讲实力的地方,而不是搞这些浮夸的噱头,吹捧颜值和外表。后来,安可可从台湾来到了大陆,在定段赛中卫奕也见过安可可几回,觉得漂亮倒是漂亮,只是实力……呵呵,他觉得除了那几个九段高手还能勉强跟他一战,其他棋手都不配跟他过招。

  “不用抓了,你黑我白。”这种表演性质的比赛,规矩也不是一定就要遵守,卫奕打着呵欠,无视镜头,更是没把安可可放在眼里,“速战速决。”

  既然卫奕这么说了,安可可也不客气了。

  她翘起小指,抬手执了黑子,然后落入了天元(注:围棋棋盘正中央的星位叫“天元”)。

  卫奕不假思索地落子跟上。

  这场棋赛的节奏非常快,快到让安可可非常有压力,每每她一落子,卫奕就立刻跟上。卫奕的棋招打得又快又狠,她不得不打起十足的精神来应付。卫奕落子的速度越快,她就越是小心谨慎,往往思考半天才会落下子来。

  别看安可可在日常生活中活泼、鬼马,可她比赛的时候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眉头微蹙,常常专注到忘记自我,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尊冰雕,给人一种高冷的距离感。

  最后,安可可果然败给了卫奕,不过差距不大,输得不算太难看。

  输了棋的安可可心悦诚服地双手合一,冲着卫奕敬了个点头礼,做足了礼数。

  直播镜头还没关,说话一贯臭屁的卫奕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跟女生下棋就是没劲。”

  安可可在围棋圈的人缘特别好,不爽卫奕的却大有人在。

  卫奕的话音刚落,马上就有棋手替安可可打抱不平:“卫奕你什么意思?歧视女性?这就是你的素质?”

  “棋下得好了不起啊?败类,先学学怎么做人吧!”

  围棋界一贯比较平和,鲜有这样的事发生。突发异况,主办方吓得赶紧切断了摄像机,直播戛然而止。

  安可可尴尬了,卫奕就更尴尬了。

  其实刚刚那盘棋,安可可发挥得不错,卫奕也对安可可“靠脸吃饭”的印象有所改观,发现她不是纯粹靠媒体吹捧出来的,确实在专业上有几把刷子。不过卫奕喜欢下快棋,面对她这种谨慎、保守的落子作风,卫奕打得有些不耐烦。

  他嘀咕的那句话不过是嫌弃安可可下棋的节奏太慢,没有别的意思,没想到却被别的棋手给放大了。

  卫奕有些愣,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生活里的卫奕本来就是个十足的宅男,每天面对的不是棋盘就是棋谱,并不擅长跟人沟通。

  眼见着好多棋手都围了过来,事情可能要闹大,突然有人连声叫着“误会误会”,拨开人群,拼命挤了进来。

  安可可见挤进来的是史一航便松了一口气,史一航最会插科打诨,有他在,这群人铁定吵不起来。

  季初很早就驱车抵达了赛场,但他对围棋这种一局动不动就能下上好几个小时的竞技项目兴趣不大,也懒得上去观战,索性坐在车里等安可可。

  当季母的夺命连环call打过来时,季初正百无聊赖地听着电台广播呢。

  “你在哪儿?你女朋友被人欺负了你知不知道?”季母在电话里就劈头盖脸地嚷嚷开了。

  季母是很关心自己未来的小儿媳的。比赛刚刚开始,她就拉着大儿媳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安可可下棋了。虽然两个女人看不太懂围棋,但是不妨碍她们评头论足一番。

  她们一边夸着安可可的装扮淑女、举止优雅,一边吐槽安可可对面那个卫奕太过邋遢、坐姿难看。

  季母老谋深算、自信满满,觉得自己给小儿子规划的这一场浪漫大戏,等下肯定能在赛场外造成轰动,保不齐还能上一回新闻。

  没想到下着下着,镜头里突然围了好些人过来像要吵架,吓她们一大跳。她们还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镜头就被切掉,进入广告时间了。

  季母担心安可可,赶紧给季初打电话。

  上次电梯惊魂有例在先,季初一听二话不说就往楼上冲,生怕安可可受欺负。

  他冲到楼上比赛大厅的时候,一群黑压压的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在他那一米八四的大高个太过突出,越过人头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困在正中间的安可可。

  季初不由分说地冲进了包围圈里,一把将安可可护在了身后,眼神犀利地一扫,老母鸡护崽一般厉声质问那群棋手:“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就像是晴天中的一声惊雷,威严而不可侵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摩擦。

  史一航好不容易才在众人中间连连调和,把这场莫名其妙的风波给平息了下来,没想到功亏一篑,让季初给重新燃起来了。

  他有些不爽地看向季初,终于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了——那个一脚把电梯门踢凹了的大哥!

  “误会,都是误会……”史一航生怕季初一言不合就动手,小心脏一颤,赶紧劝和,“大哥,不要冲动,已经没事了……”

  一群人围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季初怎么看都不像没事,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犀利。

  最该尴尬的人应该是安可可。

  不过此刻躲在季初身后的安可可,却不知道为何有点小雀跃,季初宽厚的肩膀、线条分明的背像是一堵铜墙铁壁,将风雨统统挡在他的身外。

  可她也不能真这么躲着……

  安可可抬了手,翘起一只细指来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季初的背。

  没反应?

  她又戳了戳。

  季初转头:“你不用怕,有我在。”

  安可可:“真的是误会哎,季哥哥……”

  季初皱眉:“真没事?”

  安可可哭笑不得:“真的没事啦!”

  十分钟后,安可可坐进了季初那辆又高又大的路虎车里,她心情甚好地摸了摸后视镜上的平安符,又心情甚好地摸了摸空调出风口。

  她从来都没觉得车是有灵魂的,可她觉得季初的车是有灵魂的,他的车就像是他的人,人高马大,给人一种特别稳健的安全感。

  季初往副驾驶上递了一瓶饮料,又扔了一块巧克力。

  安可可接住一看,是自己喜欢吃的牌子,顿时眼睛一亮:“谢谢季哥哥。”

  季初:“你刚才叫我什么?”

  刚刚在上面,他就听到一声“季哥哥”了。

  有人称呼他“季老师”,也有人称呼他“小季”,却从来没有人叫过他“季哥哥”。

  少女甜到发腻的“季哥哥”就像是一颗太妃糖,好像有些粘牙,季初有些不太适应,还得再消化消化。

  “季哥哥呀……”安可可愉快地拆开了巧克力的外包装,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不叫你‘季哥哥’,那我要叫你什么?”

  季初语塞。

  确实没什么合适的称呼,季哥哥就季哥哥吧!可他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

  突然季初道:“嘴。”

  安可可:“?”

  季初掰过后视镜给她看,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沾了巧克力的碎屑。

  她伸出小舌头小心翼翼地往左边探了探,舔掉了那块小小的碎屑。

  那可爱的模样,很像季初在藏区常见的一种土拨鼠——有人投食,它就会活泼可爱地跳出来,眨着大眼睛看着你,吃完了就会抹抹嘴,抱着圆滚滚的小肚皮等着你的下一轮投食。

  季初突然觉得只买了一块巧克力有点少。

  家中有个小妹妹,似乎也蛮不错呢。季初如是想着……

  苗淼说要出力帮季初,可不是说着玩的。

  她想放手一搏追季初,也不是想着玩的。

  她所在的那家互联网公司是开发软件起家,在某几种软件的领域,几乎可以说是龙头老大的江湖地位。公司实力雄厚,福利待遇在圈内出了名的好,公司上上下下有将近五千名行业精英。

  苗淼听鲍梵说过,政府审批款子的流程长,她便想试试动用身边的资源给季初筹够修校舍的钱。

  聪明如她,很快便想到了办法。

  苗淼自己就是从贫困山区走出来的孩子,对贫困山区的现状最有感触,她声情并茂地写了一份洋洋洒洒、长达上万字的倡议书发在了公司的论坛上。

  在倡议书里,她附加了好多触目惊心的照片,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果然,公司里很多人都留言表示愿意捐款。

  自然,她作为一家公司的中层管理,还是很清楚这种事不方便私人收钱的。紧接着,她又联系上了公司的工会,希望由工会出面收集捐款,监督善款的使用去向。

  事情进行得相当顺利,仅仅几日下来,工会那边就收到了近十万块捐款。

  苗淼得意扬扬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季初,并约他有空出来,她代工会将这笔善款亲自交到他的手上。

  苗淼还在电话里说,私人捐款只是第一步,她还在替他奔走,看看公司那边每年的慈善经费她能不能替他申请下来一些,让他所在的希望小学,成为她们公司固定的资助对象。

  季初感激不尽。

  其实这笔钱,是可以直接转账的,可苗淼偏要当面送给季初。

  不见一面,怎么显得自己对他情深义重?

  两人见面那天,苗淼特地打扮了一番。她脱下了自己经常武装成事业女性的衬衫西裤,换上了一套更显女人韵味的长裙。

  地点是季初选的,某家商业广场里的咖啡厅。

  苗淼揣着十万块,风风火火地走向了季初。

  “我知道这钱只是杯水车薪,不过你别急,我已经跟工会那边沟通过把你所在的那所希望小学纳入我们公司资助对象的事了。肯定没问题,很快就会有更大、更好的消息传来。”

  苗淼开门见山,人还没坐,就把包着十万块的牛皮纸袋放到了季初的面前。

  现金是最有分量、最能让人感受到诚意的。

  季初收下了:“我替孩子们谢谢你,真的,你这是雪中送炭。”

  苗淼很满意这次两人见面的氛围,做善事可以让她和季初的关系拉近一大步,也显得她很有爱心。

  “你就别跟我说客气话了,能帮到孩子们我也挺高兴的。想想缘分也是很奇妙了,当年要不是你,现在急着筹钱替孩子们修学校的人可能就该是我了。”她故意提起了当年的那件事,这是她和他曾经唯一的交集。

  季初对苗淼报以一个微笑,其实他跟苗淼不熟,真的不熟,除了感激,他都不知道该跟她聊什么才好。

  好在苗淼现在的性格跟当初在学校里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苗淼像个闷豆子,一天到晚埋头学习,很少跟人说话,现在的她自信又健谈,是根本不可能冷场的。

  她挥手唤了服务生,先点了一杯咖啡,又抬头问季初喝什么。

  季初不准备浪费钱喝咖啡,不过他看橱柜里的马卡龙倒是做得挺可爱的,估计小女孩会喜欢,便让服务生打包了两个。

  苗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这种甜到发腻的甜食只有小孩才爱吃:“带给女朋友的?”

  季初点头,算是承认了。

  出师不利,苗淼有些丧气。不过这还不至于让她一蹶不振,好歹她也是在大企业里摸爬滚打了几年,什么世面都见过。她立刻重整旗鼓,冲着季初笑了笑,道:“其实,你会跟你那个小女友在一起,让我挺惊讶的……”

  “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可能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你看,你正直、有爱心,但在现在这个社会,人人都朝着钱看,有几个人能像你这样,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去大山里支教,还一蹲就是好几年?你那个小女友背Chanel,你却穿破牛仔裤,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看着有点怪怪的。”

  季初低头看了自己的破牛仔裤一眼,难得又露出一个笑,像是在认同苗淼的说法。

  破洞牛仔裤一直都很流行,不过季初的牛仔裤却不是故意买的破洞款。去支教之后,他就没再买过裤子了,大学时买的那几条牛仔裤被他反反复复地穿了洗,洗了穿,自然而然就破了。

  不过他也不甚在意,裤子破了照样穿。

  他和安可可本就不是情侣,自然也没像不像一说。

  不过现在,季初是拿安可可当小妹妹对待,这几天他人还在北京,索性担起了接送安可可的重任,也顺便做做姿态,好堵住季母的嘴。

  季初的笑容给了苗淼得寸进尺的勇气。

  她又侃侃而谈,更露骨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可能我这个人很理想主义,总觉得你特别爷们儿,感觉你应该会找一个正义感特别强的女人,而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说这句话的时候,苗淼特地扫了桌子上的那包钱一眼,意味深长地将“小屁孩”三个字咬得重重的。

  不过,下一秒,苗淼就尴尬了。

  因为她口中的“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安可可有些不知所措,扬着尾音天真地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苗淼连头都没敢回……

  她完全不知道安可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背着人家说坏话,还被当事人直接抓包,这情况,与被捉奸在床一样难堪。

  苗淼站了起来,都没跟安可可打招呼,胡乱编了个借口,就要走人。

  苗淼可是真金白银筹集了十万块过来救急的,季初客气地送她到门口。

  本想落荒而逃,可到了咖啡店门口,苗淼又鼓足了勇气,回过头来冲着季初会心一笑,很是暧昧地碰了碰季初的胳膊肘,道:“咱们俩是什么关系?这么客气做什么?不送了,回见。”

继续阅读:第四章 协议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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