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我会很快把这件事落实下去，到时候我就会回去娶……找你。”方志华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他相信徐曼婷能听到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嗯，我知道，我等你……”徐曼婷声音几不可闻，但还是透出了喜悦和决心，两个年轻人的心隔了两千多公里，却越贴越近。
“好了，我先回去了，这事儿才有个眉目，具体怎么做我得跟大雷好好商量一下才行。”眼看通话时间将近，方志华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旖旎：“会很快的，相信我。”
“嗯……”
和徐曼婷通完电话之后，方志华很快回到了林大雷家中和张雪一起等林大雷下班，饭桌上，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林大雷提了出来。
“肯定听你的，华子，不过哪儿去找外国人啊？”林大雷听完方志华的高谈阔论，不无担心地说。“那咱们这种无名小辈，人家肯吗？”
“这个啊，你就相信我吧，trust me，OK？”方志华自信满满。林大雷虽然听不懂方志华说了啥，但OK他还是认识的，当下高兴地摸着脑袋“OK”了起来。
“干了！为了美好的明天！”三人一同举杯，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然而事实证明，方志华虽然一腔热血，却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仿佛应验了林大雷的话一样，压根就没有人愿意和他们谈论合作的事项。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宁愿用更高的价钱去购买零件，也不愿意跟我合作呢？”方志华拉住了面前这个礼节性告辞的外企市场员工，这已经是他谈的第八家公司了，得到的答复却都是一样的：我们会研究后与您联系。
方志华知道他们这一研究，结果就不知道什么后面马月才会出来了，他必须要现在立刻马上就知道答案，他拖不起。
对面的外企市场人员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直说吧，哥们儿，咱们都是中国人，我也不会故意搞你，这些鬼佬啊，”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观察了一下身后，这才接着说：“鬼佬虽然不懂中文，但是工艺要求高的很！还需要说明，你们这个小作坊，很难达到我们的工艺要求的，我们以前都是签日本和韩国的厂子，他们的工业更发达，零件更好，这还是这两年咱们国家政策好了，物价又便宜，鬼佬才开始进来呢！”
这家伙看来似乎是个热心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干脆顺势坐了下来：“你这会儿跟我说的这些，什么技术前沿，什么国际水准，这些我都听得多了，我跟你说，这些你看起来很有料的吧，对老外来说，每天都在挑挑拣拣，真没什么吸引力，你得来点实际的。”
方志华往前倾了倾身子：“这位大哥，愿闻其详！”
对面的家伙也往前挪了挪，贴近了方志华：“也别什么大哥不大哥的了，你就叫我老张吧，我在这行干了也有十多年了，咱们中国人也好，鬼佬也好啥人我都见过，路子是挺野的，鬼佬现在在咱们这最想找的是什么呢？便宜货！”
见方志华脸色不大好看，老张哈哈一笑：“小兄弟，这可就是你不懂了，这便宜货的意思，是说同等质量，报价最低，而不是说要你粗制滥造，咱们中国地大物博，原材料便宜，熟练工人又多，工钱也低，这才是鬼佬最喜欢的筹码！你要谈，就往这个方向谈！”
方志华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是，倒是我疏忽了，光想着给人家说我们跟其他中国厂家的技术优势，反而忘记了这个最主要的东西。”
“所以呢，你要是想明白了，”老张略一思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我这啊，有几个鬼佬采购商的联系方法，你要是急着要，我给你们搭个线呗？”
方志华大喜过望：“这，张大哥，你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他说着就要站起来握老张的手。老张却忽地把手一抽，躲了开去。
“您这是……”方志华愣了，他看着老张，搞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
老张又从桌子边上伸出两跟手指搓了搓：“鬼佬不好对付啊，你明白我意思吗？”
方志华再一次恍然大悟。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拍手，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哦哦，是，确实是要费心的！那就请你费心了！张大哥！”
一发狠，他把藏在裤兜里最后的500块钱全部拿了出来。“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方志华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行了，那我去帮你招呼着，回头你到我们公司找我，咱们再聊！”老张见正事办妥，立即起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方志华点头哈腰地目送他离开，拳头攥得很紧。
这500是他最后的盘缠，未来这几天，他只有晚上到林大雷家那一顿饭可以吃了。甚至为了不让林大雷看出破绽，他还要少吃点。
“希望一切顺利。”方志华暗暗地祈祷。
可是时间过了足足两天，仍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方志华有点着急，干脆一大早就跑去老张的公司那里等着。
然而整整一天，老张都没有出现。
方志华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
第四天，老张还是没有出现。下班时候方志华忍不住拉住了一个从老张公司里走出来的人：“诶，哥们儿，问你个人，老张去哪儿了？”
对方一愣：“哪个老张？”
方志华解释道：“就是你们经常跑市场跑合作的那个老张。”
对方这才明白过来：“哦，你说那个老张啊，他不在我们公司啦，之前收商业伙伴的回扣，被开除啦！”
方志华一听，急的跳了起来：“这怎么搞！我还给他塞了钱呢！他人呢！”
那人一听方志华是跟老张有纠葛的人，急忙挣脱了方志华的手：“你要问就找我们公司的人问吧，我是不知道的，就知道人不见了。”说着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方志华愣在原地，没有追上去，也没有要去老张的公司里理论的意思，仅剩下的500块钱打了水漂，并不是让他失神的主要原因，而是这突如其来的又一场挫败凌厉如刀，命运的滋味，他再一次领教了。
他很想找个地方坐坐。
于是方志华从那栋写字楼里走了出来，走进了街边的一个电话亭。掏出了身上跟林大雷刻意拿的硬币开始打电话。
“喂……”对面传来了徐曼婷的声音，很轻，很温和，让方志华感觉自己的心又有了些热气。
“是我……”方志华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涩，急忙轻轻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语气，让自己听起来状态不是那么糟糕：“曼婷，这两天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呢？”徐曼婷答应了一声，接着就有些担心的问了起来：“志华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方志华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我好着呢。我就是看看你在干嘛……”
“你骗人。”徐曼婷突然打断了他，“志华哥，你没事的时候，是不会这样子说话的，你骗不了我的。你怎么了？”
“没事，真的没事，你别胡思乱想了。”方志华强笑了两声，徐曼婷的温柔和关切越发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颓唐，他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电话线，“没事，就是几天没见，感觉挺想你的。”
“那要不，我过来看看你吧……”徐曼婷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方志华一听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你过来干啥，这一路跋山涉水的，累不累啊，回头再说吧，我这几天跑市场，事情也多，咱们回头见吧，好不好？”
“可你不是很好，我很担心你。”徐曼婷依然没有放弃，方志华只好选择了投降：“好了，真没什么事，就是目前事情谈的不是很顺利，今天跑了一天有点累，你别担心我了，好了，曼婷，电话时间要到了，咱先不说了啊，我饿死了回去吃饭了。”
还没等到徐曼婷的回答，电话就想起了被挂断的“嘟嘟声”，方志华急忙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却再也没能找出一个硬币。
他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走出电话亭，靠着亭子慢慢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