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华点了点头说：“对，我还没跟你说呢，我前几天在外面遇到大雷他妈妈了，阿姨跟我说，大雷现在就在那边工作，还挺顺利的，说那边用人的地方也多，让我有空了跟大雷联系一下，我还打算这两天就给大雷打电话问问情况呢，大雷他妈说现在大雷都已经自己装了个电话了。还把他电话给我了，我正寻思着这两天就打过去问问情况呢。”
方志国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他大概这辈子也没叹过这么多气：“可你要去晖城，也得跟妈说一声吧。”
方志华应了一声：“说的，肯定要说的，不过我想等定下再跟妈说，不然她一惊一乍的，待会儿哥你先别声张，这事儿晚点告诉她吧。”
方志华哥俩刚刚商量完，这边刘芳金就提着菜开门进屋了，见哥俩一副在那窃窃私语的样子，刘芳金就笑了：“你们哥俩在那嘀咕什么呢？华子，过来，帮妈提一下菜，咱们今晚做点好吃的！”
“好勒，妈，今晚打算做啥好吃的啊？”方志华答应了一声跳起来去给刘芳金帮忙去了，方志国看着方志华的背影，有些欣慰又有些酸楚，欣慰的是，那个一直依赖他的臭小子终于长大了，有了点男人的样子；酸楚的是，方志华的这个决定做下来，两兄弟就又要分别了。
晚上等何织玉回来吃过饭，方志华借口出门散布就溜了出来，在跟方志国摊牌以后，他也不想再给自己任何拖下去的借口了，他明白，多拖下去一天，他就会对这个温暖的家多留恋一点，而现在并不是谈留恋的时候，为了这个家，他需要跟哥哥一起把生活扛起来。
方志华来到公用电话亭里投下了硬币，打通了前两天就写在本子上的那个号码。没响两声电话就被接起来了，是一个有些熟悉的清甜的声音：“喂您好，找哪位？”
方志华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说：“你好，我叫方志华，我找林大雷。”
对面传来了一些明显有些慌乱的响动，方志华突然感觉有点有趣，他想起来当初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的黯然神伤，又想到了徐曼婷和罗倩，心下竟然一片释然：“好啦张雪，我知道是你，你让大雷接电话吧。”
“”哦，华子，嗯……好，那你等下……”张雪显然没料到方志华竟然会叫出她的名字，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出了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随即方志华就听到了张雪踢踏踢踏走路的声音，没多久，电话就被人急匆匆地拿在了手上：“华子？华子是你吧？你可终于打电话来了，你还好吗？”
“大雷，你可牛逼了啊现在，过年都不回来，多少年不见了！”听到林大雷那热情不减当年的呼唤，方志华的心里感觉暖暖的，他和林大雷之间的感情，已经足以将过往的那些嫌隙都抵消了。
林大雷和方志华先兴奋地聊了一会儿家常，方志华这才说到了正事，听到方志华想要南下的打算，林大雷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你要是有这份心思，就赶快来吧，我跟你说，现在这个地方，天南地北什么人都来了，国家政策又在这，真的是一天一个样，到处都是发财的机会，华子，你从小就特聪明，我觉得你来这边比待在家里强太多了。”
听林大雷这么一说，方志华更加意动了：“是，那天你妈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我就担心这才来了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事情，我就真的……揭不开锅了。”方志华说到最后，尴尬地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
“不会的，你放心，这还有我照应呢，来吧，而且说真的华子，当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你快来吧。”林大雷的声音里满是热情，打消了方志华的最后一点疑虑。
：“行，那我就来了，你可别装不认识我啊。”方志华下定了决心，也不再犹豫了，当下就跟林大雷说定了出发的时间和地点，做了一下大致的打算。
挂上电话，方志华自言自语道：“接下来，去看看她吧。”他口中的这个她，自然就是徐曼婷了。
因为不知道徐曼婷在哪里，方志华直接来到了医院徐福贵住的病房，他猜以徐曼婷的性子，多半是下了班就会直接赶过来，到了一看，果不其然，徐曼婷正在那里端着一碗汤喂徐福贵呢，为了避免见到徐福贵搞出不必要的麻烦，方志华选择了在门口等。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小半天，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护士都会打量方志华两眼，搞得方志华浑身不自在，只好假装没看见周围人的眼神，自顾自的在那研究起病房窗户的结构来。
“志华哥！”徐曼婷这时候终于出来了，看到方志华的身影，她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喜的欢呼，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
方志华笑了：“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在不在，叔叔怎么样了？好点了吗？”他举了举手上的营养品，“给叔叔买了点补品，你到时候记得给他。”
“不用了志华哥，这两天来看他的工友送的东西都快把病房堆满了。”徐曼婷冲方志华连连摆手，比起方志华手里的东西，她更关心别的事情：“志华哥，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方志华点了点头：“嗯，出去说吧。”
“那，那你等我一下，我跟我爸说一声。”徐曼婷说着就接过了方志华手里的东西走进了病房，没多久又走了出来：“我们走吧，去楼下散散步。”她自然而然地拉住了方志华的手。
方志华微微一愣，然后反握住她：“好，走吧，下楼。”
两人在医院楼下的院子里慢慢走着，徐曼婷的手很软，微微的有些潮湿，摸起来很舒服，方志华竟然有些不舍得放开，徐曼婷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方志华握着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很有些情侣的味道。
“我准备离开了。”方志华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徐曼婷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她还流连在自己的女儿心事里，方志华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她一下子愣了神：“啊，要回去了吗？”徐曼婷的话里眼里都是舍不得。
这让方志华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只好避开了徐曼婷的眼神：“不是回家，我是说，我要去晖城了。”
“晖城！你去那里做什么！”徐曼婷瞪大了眼睛，手也不自觉地甩开了。“你又要去那里干什么？你都要走了，又来找我干什么？”
方志华没料到徐曼婷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失态，他急忙抓住徐曼婷的手，徐曼婷奋力抽了两下仍然被他紧紧握住：“曼婷，你听我把话说完。”
当下他就把家里的情况，自己的打算，大雷在晖城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跟徐曼婷说了。徐曼婷原本还在挣扎着，可听着方志华的解释，也就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对不起，我也不想离开，可是曼婷，无论是我自己，还是我们家，都需要我去找个办法，去找到些新的方向，所以我想，我这次，必须得去。”方志华低着头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忐忑地等待着徐曼婷的回答。
“既然是这样，那就去吧。”徐曼婷想了一会儿，伸手抚平了方志华的眉头：“好了，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去吧，我支持你去。”
她突然转过身：“不就是等你，你来不就是要跟我说这句话吗？”她的声音里有着复杂而难言的意味，让方志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胸口，压得他不能呼吸。
“我其实也会怕，可是我能感觉到，你更怕。”徐曼婷又转过身来，长出了一口气：“所以，我就等吧。”
“可是你不要再不回来了，等没什么，等不到，很残忍。”徐曼婷深深地看了方志华一眼。
方志华看着徐曼婷，两人陷入了长久的凝视中。
方志华终于动了。
“我回来，或者你过去，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