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已经十八岁，又是农村的孩子，成熟得早。
按道理来说，已经过了爱哭鼻子的年纪。
可站在乔灵云面前的俩人此时却是紧抿着唇，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身上的棉袄更是脏兮兮，看起来十分狼狈。
当初分配队伍时，乔灵云就是考虑到，要是一个人的业务能力太强，另外一个人业务能力太弱，两个人在一起，可能会打击较弱之人的积极性。
便将两个性格相差别不大的人安排到一起。
此刻，看着披星戴月而归的刘微与杨媛，再看看外面已然暗下去的天色。
对两个女孩的担忧，让乔灵云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当时培训时，她就跟所有人讲过，无论是谁，都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大家要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负责。
很明显，二人没记住她的话。
不过，她心底再气，也忍着没有发脾气，而是轻言轻语地问：“刘微，杨媛，你们今天怎么比平时晚回来那么久？”
俩人紧闭着唇不说话，垂着脑袋，一副任由你怎么问，我们都不会开口的架势。
乔灵云换了个问题：“你们知不知道，回来得太晚，会让我们所有人担心？尤其是你们的家人。”
“不会有人担心我们！”杨媛声音哽咽着说道，“从小到大，我奶他们只喜欢几个堂哥堂弟，哪怕是别的姐妹也比我受宠，我是最不受欢迎的那个。”
刘微也摇着头：“我是孤儿，从小跟着我姑妈，姑妈自己家里都有好几个孩子，无暇顾及我的死活。”
她哭着又道：“这么晚了，可有家人来找过我？没有？就算我死在外面，他们也不会关心一句。”
乔灵云眉头蹙得更深。
一千个家庭，就有一千个生活形态。
她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都照顾到。
不过，她们俩现在是她的员工，她必须对她们的安危负全责。
想了想，她道：“我想，你们总不能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就选择故意不回家，以试图吸引家里人的关注吧？”
俩人同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猜中他们心事的乔灵云。
乔灵云笑了一下，看来是被她猜对了。
听说，从小不被家里人关注的孩子，哪怕长大了，都还是个孩子性格。
他们愿意做一切幼稚的事情，哪怕那件事情会让他们贻笑大方，他们也愿意去做。
只为了那些不关心他们的人，能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哪怕那道注意力，只是骂他们。
孩子在小的时候，幼小的心灵，很容易受到摧残。
所以当父母的，应该从小细心呵护孩子的感觉，只要不是影响生命安全的大事，都不应该过度苛责孩子……
“我……我们犯了很大的错。”刘微痛苦道，“正如你所说，我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吸引到亲人的关注，但我真的没想过要让你们蒙受损失。”
乔灵云看了一眼门外装袜子的蛇皮带，它们正湿嗒嗒地靠在院子角落里。
而余菡梅正一脸心疼地站在袜子旁，瞪着她。
仿佛在说，这么多损失，怎么办？
其实也不是很多，刘微和杨媛一人三百双，这是早上的时候，俩人发誓要在今天卖出去的货，但卖了一天，似乎也没有销量。
总共六百双，损失九百块，乔灵云说不心疼是假的。
可孩子们绝对没钱赔，若是将赔偿金一股脑地丢给他们的亲人，怕是……
乔灵云收回落在余菡梅身上的目光。
继续看着眼前两个做舵鸟的孩子，道：“国庆节时，我曾去过京城，你们都知道吧？”
俩人不明所以地点头。
这件事情上了新闻，她们知道。
但她们对京城是不了解的，从来没走出过新阳县。
“京城里有万里长城，非常壮观，一到节假日，几乎是人挤人，甚至还有外国人拍照留念。”
外国人啊？
俩人心中充满了向往。
传说中的外国人，是不是都长着三头六臂呢？
她们这辈子有机会见到吗？
“我还去了街边理发店，那里大部分女孩是被人贩子拐卖的，他们失去自由，只能终生沦为一个挣钱工具。可能一辈子就过着那种日子。”
轻松钱挣习惯了的人，哪怕获得了自由，也不愿意尝试外面让人疲惫不堪的世界。
所以，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比出生更大。
“以及被卖到山区当生育工具的姑娘，一旦她们生出逃跑之心，就会被抓进地窖里，整日混吃等死。地窖里既阴暗又潮湿，还可能有蛇鼠虫蚁。”
杨媛和刘微吓得浑身发抖。
太恐怖了。
她们乞求地看着乔灵云，希望她不要再说下去。
“你们也知道，新闻里曾报导过，我被我的亲表姐……指使人下过迷。药，如果我不够强大，也许，现在的我，也就沦为你们恐惧人员中的一个，世界是危险的，但如果我们自己足够强大，就没人能打倒我们。”
乔灵云一向都觉得，说教式语言，是最令人讨厌的。
所以她跟人讲道理时，总以事实来论事，不会妄加评判什么事情是对，什么事情是错。
至于两个孩子能吸收到什么程度，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是要自己努力，去京城看万里长城的壮观，还是要因为他人的不关注，从而自怨自艾，过着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的日子，选择权在于你们自己。”
刘微发愣地看着乔灵云。
没有亲人的孤儿，还有机会过上好的生活吗？
而杨媛则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对，哪怕她得不到亲人的关注，但她还可以令自己强大，走出家门……
“这九百块钱的损失，我不会找你们的家人要，但是，我希望你们俩人能担起这个责任，等它们被洗干净晒干后，还能想办法处理出去。”
在孩子们迷茫而无助时，乔灵云提出不是特别困难的解决问题方式，让他们远离恐惧。
杨媛和刘微离开时，再三希望乔灵云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乔灵云点头应允。
刚满十八岁的孩子，有几个不会犯错呢？
给她们成长的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余菡梅待俩人都离开后，气得不行。
“乔灵云，我要是你，一定会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他们自己的家庭出现问题，便拿咱们的货出气，简直太可恶。我仔细检查过了，这些货明显是被她们扔到烂泥沟里去的。”
乔灵云帮着余菡梅将袜子从蛇皮带里倒出来。
看着每双袜子都被脏水浸泡过，真是无比心疼。
作为重生的老阿姨，遇到这些闹脾气的孩子，她也确实心累。
九百块钱啊……这个时代也是许多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在后世来说，是真的很少……
对，很少。
乔灵云很快让自己转变念头。
“余菡梅，你仔细想一下，如果刚才我将他们大骂一顿，他们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