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灵云的记忆瞬间被勾起。
那一年，是新阳县下了最大一场雪的一年。
大雪封路，几乎到了成。人膝盖以上的地方。
路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
但对于孩子来说，雪是最好的玩具。
不但能堆漂亮的雪人，还能打雪仗……
所以哪怕吃饭时，她也舍不得浪费看雪景的时间。
便不顾家人的劝阻，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走出厨房看雪景。
结果没想到，一走出厨房，就看见一个大哥哥“砰”地一声，昏倒在她家厨房外面的雪地上。
他穿着单落的破棉袄，冻得嘴唇乌青，浑身蜷缩成一团，几乎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看起来十分可怜。
“爸，妈，姐，快来人……”
她急忙叫来一家人，将他抗进屋。
温暖的柴火让他逐渐醒来。
她虽然不舍，便还是将自己唯一的汤饺分给他吃：“快吃些汤饺吧，只要烫的汤喝下去就不冷了。”
他朝她咧唇一笑，笑容很好看。
大概是饿惨了，他二话没说，接过汤碗，三两下就吃光了一碗很烫的饺子。
妈妈在这期间烧了一锅热水，让他沐浴换上爸爸的衣服。
但他不愿意离开火堆，因为一离开，就冷得浑身发抖。
后来她建议让他直接在火堆前洗澡……
过往的记忆太久远，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很多细节她都忘了。
可今天却莫名地想起了许多细节。
比如她后来帮他暖手，比如她晚上见他孤影而沉默，便跟他讲自己听过的少得可怜的故事，比如她执意要留他在家里睡一晚……
原来，缘份那么早就开始了。
那时的她还小，不过六岁，只觉得这个捡回来的大哥哥十分漂亮，留下来保护她还挺有面子的。
却完全没想过自己家里还能不能多想活一个人。
但后来，他却不知为什么不辞而别。
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就将这件事情彻底忘怀。
而前一世成年后，更是没再想过这件事情。
反倒是今天再一次被他挑起……
“没有你，就没有夜旭升。乔灵云，你救了我，我想赖你一辈子。”他说这话时，眸中快要溢出清泉来。
乔灵云呆呆地看着他，尽量想将他这张倾城倾国的俊脸，跟小时候的“大哥哥”联系到一起。
又不自觉地将一大一小两张面孔，跟前世的夜升联系到一起……
大脑里一时之间十分混乱，甚至都快分不清前世今生。
这时，她的手忽然被夜旭升执起。
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十二岁就定下的媳妇，怎能让她跑了？
何况姜禹州并不是能配她的良人。
“你对我并不拒绝。”他嗓音极轻地说着。
不然，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允许他牵她的手，吻她的额头……
“乔灵云，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拒绝我？”
哪怕是她主动吻上他之后，她也不愿意承认他的关系。
在这个牵手就处对象的年代……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提到这个，乔灵云就想抽回手。
但夜旭升没让。
他反而拽得更紧。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眸光微晃地问道：“是因为那个叫夜升的男人，还是因为姜禹州？”
乔灵云的心脏陡然一痛。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更让她受不了。
也不知道为何，忽然间觉得无比悲伤。
她以为，他可能会是升哥的。
只是他改了名字。
只是孙姨没告诉他其实他们是来自京城夜家。
但他此刻如此陌生地唤出这个名字，那就证明不是他。
他继续追问：“你上次去京城是为了找他？”
夜旭升从来没有去过京城夜家，所以根本不知道京城夜家住在哪。
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因为在京城找不到他，曾伤心过度到昏倒在夜家四合院外面！
而他之所以知道“夜升”这个名字，还是孟真从余菡梅口中套出来的话。
余菡梅说，乔灵云去京城找的那个男人，就叫夜升，但对方说家里没有这个人存在。
夜旭升有时候也会想，怎么就这么巧？
京城夜家给他取的名字就叫夜升。
但他从来没去过京城，而她之前也从未去过京城。
她身边亲近的人，他几乎都知道。
根本就没有来自京城的人。
那她又怎么会去京城找他呢？
世间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
所以只是凑巧罢了。
“是，我是去找他。”乔灵云的眸子忽然就被泪水侵占。
她想念前世的夜升。
他在她人生最后的三年里，温暖了她冰冷而千疮百孔的心。
那是一份比天还大的恩情。
否则她重生后，不会有现在平和的性子。
早就在重生的第一刻，愤怒地杀了那一对狗男女。
可她今天又似乎被眼前的男人打败。
她拒绝不了他的靠近，拒绝不了他的牵手，拒绝不了他不是告白的告白……
她发现，今天出来后又沦陷了很多很多，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对不起升哥……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她脑海里，将她击打得溃不成军。
眼泪是最好的发泄之物，她哭得不能自抑。
这是前世今生都很少发生的事。
夜旭升没想到乔灵云会突然流泪。
他很少看到她哭。
尤其是那次落水后的她，就再也没流过泪。
她的眼泪烫到他的手心，大掌一捞，就将她带进怀中。
“别哭了，我不问了，也不逼你做选择，乖！”
他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声音，不但没让乔灵云放弃哭泣，反而让她哭得更大声。
到了最后，都到了嚎啕大哭的境地。
夜旭升彻底失去了方寸，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慌乱地想着解决之道。
乔灵云的眼泪全抹在他昂贵的大衣上，她的手抓着他的臂膀，脑袋深埋在他的胸膛，哭得肩膀一抽一抽。
夜旭升的心都快碎了。
他开始后悔跟她说了这么多，要是知道她会哭，他宁愿自己痛苦一辈子，也要将那些话藏在心底。
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坏情绪逐渐被挥散。
过了许久，她抬起头，雾蒙蒙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薄唇缓缓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