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下午五点，因为明天就要进行第二次开庭，所以法院通知沈妍去签署开庭说明书。
又是绵绵的细雨，这几天天气都不好，连阴天，夹杂着寒意浓重的秋雨，冷的让人恍然觉得入了初冬一般。
沈妍打着伞进了法院，可没想到，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们没有辩护律师。”负责签字的法院工作人员道。
沈妍一听这话脑子都懵了：“怎么会没有，我们请了任重远律师作为辩护律师啊。”
“任重远？”工作人员皱了下眉，摇头道：“不可能，如果你们请了律师，辩护律师应该是要签开庭协议书的，也就是说，昨天他就是要过来签字的，但从昨天一直到现在，没见过你方任何一位律师来签字，连代表都没有。”
“所以，如果没人来签字的话……”
“没人签字的话，就说明，明天的开庭会审，你方是没有辩护律师的，你们只能被动接受判决。”
沈妍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昏昏沉沉，身子向后倒去。
“沈小姐。”工作人员扶住女孩肩膀，“没事儿吧。”
沈妍站直身体，强自打起精神，摇摇头：“没事儿。”
“离开庭还有十八个小时，在这十八个小时内，我还是建议你们尽快找到一个辩护律师，要不然，对周方先生应该是很不利的。”
沈妍茫然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一出法院门，沈妍立刻给霍正山打了电话。
霍正山倒是接的很快。
“喂。”
“你们什么意思？”沈妍直接了当道。
“妍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霍正山！”
“呵。”男人冷笑了下，“现在不喊大伯了？”
沈妍长出口气：“我觉得我应该没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何至于此？”
“我只是觉得你可笑而已。”霍正山声音很冷，“沈妍，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你？又以什么脸面，喊我一声大伯？”
沈妍眸子慌了下，指尖收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霍霆琛的好事。”男人声音阴冷，带着怒意，“你们两个，对外是兄妹，对内不顾人伦，乱搞关系，把我霍家的脸都丢尽了，还把老太太都给气死了，沈妍啊，你怎么还能有脸那么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我面前，还面不红心不跳的喊我一声大伯，说霍霆琛是你哥哥？我真是想不通啊……”
沈妍想反驳，但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如何反驳，毕竟，霍正山说的那些话，真假掺半，她确实都做过。
霍正山挂了电话，沈妍最后一丝希望落空。
她浑浑噩噩地沿着法院高高的阶梯往下走。
雨还在下，打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凉。
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沈妍拿起，放在耳边。
“小妍。”是周方母亲的声音。
沈妍一听就猛然打了个颤，挺直身体：“阿姨……”
“什么都安排好了吗？”女人着急地问，“明天就开庭了，你找的那个任重远律师，已经把案宗都熟悉了吗？”
沈妍心底如刀剜似的，默了会儿点头：“嗯，都熟悉了，阿姨，您，您放心吧。”
“我还需要再见他一面吗？”女人担忧地问。
“不，不用，我会处理的。”说完，沈妍就把电话挂了。
心头好像千斤重，沈妍一步也走不动了，膝盖一软，在阶梯上坐下。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打转，可此刻，她一个都解决不了。
沈妍在这个时候才认识到自己到底有多无力，她找不到律师，救不了周方，连周方母亲她都要隐瞒着。
她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无力感深深地从头顶涌过，沈妍蜷缩起身子，妄想把自己躲起来。
安静了有十分钟左右，沈妍眼底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的皮鞋。
雨水淅淅沥沥，溅在皮鞋上，出现很细微的泥点。
脸上没有雨水再落下来，沈妍慢慢抬头。
先是挺拔的腿，再是腰胯，再是剪裁得体的西装，然后是，男人坚毅的下巴。
两个人对视。
霍霆琛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眸子像无波无澜的海。
沈妍静静看着男人眸子，似乎过了很久，脑子才算转过弯，哦，这个人是霍霆琛。
半年。
半年未见，她竟快忘了他的容貌。
半年的时间里，她很刻意地把关于这个人所有的回忆埋在心脏最深处，既然忘不掉，那就把他尘封起来，藏着藏着，她竟都快忘了，她的人生中，还曾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秋雨带着寒冷的薄雾，把俩人团团包围住。
霍霆琛在雨中撑着黑伞，静静看了女孩一会儿：“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沈妍眨眨眼睛，像忽然回过神一般，低下头道：“我还要在这儿坐一会儿，你有事的话，请先走吧。”
“你挡到我的路了。”
“我没有，路很宽。”
寂静。
男人沉默着盯着女孩眼睛，目光灼灼。
沈妍如芒在背，很快受不了，手撑着地面站起来道：“你先过去吧。”
“你来法院做什么？”霍霆琛问。
“有事。”
“什么事？”
“跟霍先生无关的事。”
“哦。”霍霆琛微微点了点头，手撑着伞，大步往阶梯上走。
沈妍听着男人脚步声，脑子里百转千回。
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开庭，现在是晚上六点，距离开庭还有十五个小时，这十五个小时里她要去哪里找一个合适的律师呢，如果没有律师辩护，那周方的案子，肯定会重判，一至三年的牢刑是免不了的。
“小妍啊，我相信你，你一定要把我儿子救出来。”
“妍妍，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家人了，你一定要帮帮周方啊。”
“妍妍，我不配做你哥哥。”
“……”
“等一下！”沈妍忽然喊出声。
霍霆琛脚步顿住。
沉寂了数秒，沈妍一咬牙，转身大步走到男人面前，紧攥着拳头：“霍先生，我能跟您聊聊吗？”
车里。
沈妍身上被雨淋湿了大半，差不多被冻了个通透，此刻一进入温暖的车内，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霍霆琛坐在她旁边，默不作声将车窗升了上去。
沈妍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好像有点感冒，要不，我坐在后面。”
男人依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坐在后面是想让我给你做司机？”
“不是……”
“说吧，什么事儿。”男人打断女孩，声音微冷，好像有些不耐烦。
沈妍心一紧，攥了攥衣角，沉默了会儿道：“我想让你帮我请一个辩护律师。”
霍霆琛看向女孩，眸子很黑。
沈妍压下心悸，直视着男人眸子：“周方哥出事了，明天就要第二次开庭会审，很重要，但是他到现在，还没有辩护律师。”
“所以……”霍霆琛看着女孩眸子，微微眯了下眼睛，“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妍心猛然一沉：“我给钱的，你帮我请律师，我给报酬，很高的报酬，我现在有钱。”
“哦。”男人眸子闪过讽虐的笑意，转过身看向前面，“你有多少钱？”
沈妍小心翼翼：“你要多少钱？”
“你给多少。”
沈妍捏了捏衣边：“我手里现在差不多有六十万，如果你能帮这个忙，我把所有钱都给你。”
“呵。”男人轻轻浅浅的笑了下，“为了他可以倾家荡产啊。”
沈妍垂下眸子沉默。
寂静了很久，男人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住。
“沈妍。”车里响起男人平淡的声音，“我不要钱。”
沈妍心紧缩起来。
“我可以帮周方。”
“条件是……”
“我要你嫁给我。”
条件是。
我要你嫁给我。
这几个字不住在耳边打转，沈妍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她坠入了一个无边的虚幻的世界。
这是梦。
这肯定是梦吧，沈妍指甲暗暗掐了下自己掌心，很痛。
不是梦。
原来不是梦。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沈妍看向男人问。
“因为我现在需要结婚。”
“可为什么这个人是我？”
“奶奶留下的遗嘱你看过吗？”男人忽然道。
沈妍懵了下，默了好久，摇头。
“她把归属于自己的所有遗产都留给了你。”男人声音平静，“包括祖宅，地产，名下的所有房子和账户上所有可动资金，总之，只要是写着她名字的财产，她都留给了你。”
沈妍泪水不期然涌出来，她攥紧掌心，别过头：“我不要。”
“要不要由不得你，她的遗嘱是经过律师公证的，有法律效力。”
“那我就转给你。”
霍霆琛冷笑：“现在她所有财产都归属于你，这是一句你转给我就能做到的事吗？”
“那怎么办？”
“所以，我让你跟我结婚。”霍霆琛看着女孩，面无表情，“结过婚后，你和我在同一户口上，我们是夫妻，你的财产就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可以名正言顺的以丈夫的名义，把你的财产划归与我的名下。”
沈妍怔怔的：“需要这么麻烦吗？”
“本来就是这么麻烦。”
“我单纯赠予你不行吗？”
“说过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