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离开
初月2021-06-02 16:163,007

  霍霆琛赶到医院时,霍老夫人已经过世了。

  老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霍霆琛走到床边,先是给老人整理了下头发,又给她鼻翼间的呼吸管拔掉,然后把她垂落在床侧的手摆正。

  老人闭着眼睛,神色很安详,虽满头银发,可看着也矜贵优雅。

  霍霆琛站在旁边想,老太太优雅得体了一辈子,死的时候也是好看的。

  幸好,他没有强迫老人化疗,不然,老太太临终肯定不会这么从容得体。

  老太太有遗言,死后不愿意长埋地下被虫蚁嗜咬,想化成骨灰,抛于大海,随风而逝。

  霍霆琛听从老太太的遗嘱,两天后,就把老人尸身火化,用红木盒装着。

  两天的时间,霍霆琛全都在忙着处理着老人后事,心底只觉恍惚。

  人的离开,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忽然间,世上就少了一个人。

  他回家后,再看不到老人坐在摇椅上喝下午茶,再听不到她唠叨似的说让他少加点班。

  霍宅少了一个人,好像没什么不同,但只是少了这么一个人,就一下空的可怕。

  老人的死实在突然,即便有心理准备,霍霆琛还是觉得恍惚,恍惚中,又觉出痛。

  他反应了两天才回过神,他唯一的血肉至亲,离开了。

  在霍家唯一疼他入骨的亲人,离开了。

  霍霆琛沉浸在亲人生离死别的痛中,旁的其他事,无暇想起,包括沈妍。

  老太太火化那天,是沈妍抱着骨灰盒从殡仪馆里走出来的。

  那天是很明朗的一天,阳光很好,有风有树。

  霍霆琛和沈妍并肩走。

  女孩一直很木然,一句话不说,从老太太离开那天起,她就是这个状态。

  霍霆琛只觉得奶奶的离开对她打击太大,她还没走出悲痛,所以也没有很放在心上。

  他们俩一块沿着一条小路走,靠的不算近,偶尔肩膀会碰在一起。

  阳光打在两人身上,在他们身后,留下两个又长又细的影子。

  沈妍走了会儿,忽地道:“我想坐一下。”

  霍霆琛以为她累了,看到路旁有长椅,微微点头:“好。”

  沈妍抱着骨灰盒在长椅上坐下,霍霆琛则坐在她身旁。

  两人都不说话。

  霍霆琛瞥了眼骨灰盒,从衬衫上口袋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啪的一声点着,深深吸了口。

  干燥的烟草气息萦绕在四周。

  沈妍忽地开口:“哥哥。”

  霍霆琛肩膀微僵:“嗯?”

  “我口渴。”

  霍霆琛眸子微沉:“那现在回家,我让付荣把车开过来。”

  “可我现在就想喝水。”沈妍转过头,看着男人。

  霍霆琛直视着女孩眸子,直觉心紧了下,他默了会儿点头:“好,我去给你买水。”

  说完,男人把烟扔在地下,用脚狠狠碾压了两下后,站起来。

  霍霆琛在附近一个小商店买了水回来后,就看到长椅上空了,只放着一张纸,用几块碎石压着。

  霍霆琛走过去,把纸拿起来。

  纸上有稍显凌乱的字迹。

  “我带奶奶走了,她说过,喜欢山川大海,想长眠于海底,我想满足她的心愿,算是赎罪。”

  赎罪。

  霍霆琛看着这两个字,只觉刺眼。

  赎罪?赎什么罪?

  沈妍有什么罪。

  霍霆琛回到霍宅,见到阿姨,才算知道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

  这两天,他一直逃避着奶奶去世的任何讯息,所以从未详细问过奶奶的死因,总以为奶奶是油尽灯枯,重疾突发,可听了阿姨的话才知道,并不是那么简单。

  阿姨把那些照片拿给他看,眼睛通红着说:“不怪妍妍。”

  霍霆琛把那些照片接过来,一张一张翻看。

  照片上的人是他跟沈妍,无比亲密。

  这些照片他是知道的,一直存在他电脑里,他曾想过一键删除,但每次把那些照片丢进回收站后,他又会一张张找回。

  照片上是他不曾见过的沈妍,十八岁的沈妍,青涩美好,大胆娇媚。

  她躺在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温柔。

  即便那个男人是他,他还是会泛起阴骛的嫉妒。

  他想,为什么沈妍可以那么配合地仰起脖子让那个人去亲。

  为什么她可以任那个人剥去她的衣服。

  为什么她可以如献祭一般让那个人膜拜她的身体。

  他嫉妒。

  嫉妒的要发狂。

  所以发现照片的那段时间,每当看到沈妍,他都会遏制不住的想欺负她,想亲她,咬她,吞了她,让她知道,过去那个人死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霍霆琛,是失去记忆的霍霆琛,是重生的霍霆琛,不是她口中陪了她二十多年的哥哥,不是那个温柔阳光的少年。

  他成了一个,冷酷的,阴骛的,没有任何记忆的,成年人。

  他没办法接受沈妍通过他,去不断缅怀过去那个人。

  他很清楚的知道,沈妍不爱他了。

  她当然不会爱他,她只爱他那个哥哥,但她那个哥哥死了,恰好,他跟她的哥哥又长的一模一样,所以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慰藉品,一个怀念品。

  霍霆琛无法接受,不仅无法接受,还嫉妒的想杀人。

  他想捏着女孩下巴,盯着她眼睛,让她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是霍霆琛。

  她不能再去爱过去那个人,她只能爱他。

  但很明显,沈妍做不到。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的心那么小,她只装的下一个人,她只爱她的哥哥。

  霍霆琛上了二楼,进书房。

  书房是有监控的,霍霆琛打开电脑,调出两天前在书房的监控。

  监控视频从沈妍和奶奶进入书房开始。

  霍霆琛仰靠在椅子上,静静看着视频。

  房间的灯没开,有些暗,过于寂静的空间,只有视频里清晰的声音在回荡。

  “跪下!”是奶奶声嘶力竭的声音,她抬起拐杖,敲在女孩脊背上。

  拐杖是紫檀实木,很重,打在身上,肯定很痛。

  女孩被打的踉跄的向前栽了两步,脊背弯曲,但她还是没跪。

  霍霆琛听见她说:“我没错,我不跪。”

  霍霆琛眸子沉下去,心底如热油慢煎。

  “我和哥哥是真心的,我们只想在一起……”

  “奶奶,我没错。”

  “我不要跪。”

  “奶奶,我跟哥哥都没错,我不能跪。”

  “我真的爱他……”

  一句一句,女孩说的清晰沉稳。

  霍霆琛心像被撕扯着,他一会儿嫉妒,一会儿又觉得庆幸,一会儿又想穿过视频把女孩紧紧抱在怀里,谁都不能动她一下。

  他嫉妒,嫉妒沈妍爱以前那个男人如此之深。

  他庆幸,庆幸沈妍爱的那个人跟他共占一个身体,他叫霍霆琛,那个人也叫霍霆琛,四舍五入,或许,沈妍也是有一点爱他的。

  视频还在放着,老太太举起拐杖,还要打,沈妍闭上了眼睛。

  但拐杖没有落下来,老太太倒下去,沈妍把她接住。

  然后,他就听见了女孩在哭。

  沈妍身体在发抖,眼泪克制不住地往外涌,泪水很快就爬满了整张脸。

  他听见她抽噎着哭喊:“奶奶,我错了。”

  她说:“奶奶,我跪,你醒醒,我跪,我错了。”

  “我有罪。”

  她说:“爱上霍霆琛,我有罪。”

  霍霆琛派出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去寻找沈妍。

  但奇怪的是,沈妍像是人间蒸发了。

  霍霆琛查了她的银行记录和车票购买信息,一无所获。

  她没有买票,没有带钱,什么都没带,只是抱着骨灰盒,消失在了偌大的宋城。

  霍霆琛觉得不可思议,他去找了周方,他不相信只凭沈妍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消失的这么无声无息。

  霍霆琛找上门时,周方在喝酒。

  他坐在餐桌前冷眼看着男人:“霍先生,你没搞错吧,沈妍一直在霍宅,你现在问我要沈妍?”

  “沈妍消失了。”霍霆琛道。

  “很奇怪吗?”周方冷眼看着男人,“你跟丁燕要结婚了,那个家不属于她,她不该走吗?”

  霍霆琛眉眼一下冷到极致:“我没有跟丁燕结婚。”

  “不结婚你们大费周章地办什么订婚?”

  “只是为了让奶奶安心。”

  “屁话!”周方啐了一口,“霍霆琛,何必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就承认你变心了,又能怎么样呢?”

  霍霆琛唇瓣紧抿成一条线,沉默。

  “沈妍不在我这儿。”周方道。

  “你肯定知道她去哪儿了。”

  “你为什么要找她?”周方奇怪的看着男人,“不就是你把她逼走的吗?为什么还要找她呢?”

  “没有任何人逼她。”霍霆琛道,“她永远是霍家人。”

  “可沈妍已经被你伤透了。”周方道,“她不会再愿意回来了。”

  霍霆琛眸子暗了暗,默了会儿:“周方,如果是半年前沈妍消失,我不会找她,但现在不一样,奶奶走了,对她打击很大,而且她觉得奶奶的死跟她有关,我怕她想不开,我必须找到她。”

  周方神色微微变了变,默了会儿:“我很想帮你,但我真的不知道沈妍去哪儿了。”

  霍霆琛神情猛然一变:“沈妍没来找过你?”

  “没有。”

  霍霆琛心底涌起不安。

继续阅读:第117章 情感应激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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