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舒卿。
年近三十,却仍然是孤身一人。
他现在也算是个身有官职的将军,当朝皇后的弟弟,没有人敢小瞧了他。向他说亲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他就宁可这么一直孤单着,也不愿意去给自己找个伴儿。
顾云畔自从入宫中以后,他便不适宜再与姐姐住在一起了。便自己寻了一处宅院,做了府邸。随意的拨了几个人在身边伺候着,有些冷清,但却是胜在清静,他也不愿意一大群人天天在他身边的围绕着。
秦楼楚馆的地方他不去,喝酒应酬也不需要,就一个人待着,偶尔去宫中找顾云畔坐坐,看望安乐和安宁两个孩子。
舒卿的身边有个贴身的老婆子伺候,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为人很踏实又很朴实,不愿意多言也不爱说话,是在战乱的时候被救回来的,因为自己的丈夫还有儿子都死在战火当中了,无依无靠。
她便直接跟着舒卿,去做了个管家的老婆子,也有一处可以安身的地方,以后老了,也能够有一处地方去埋了尸骨。
“公子,我给炖了一点鸡汤,公子喝了吧。这天气渐渐凉寒了,喝点儿热汤身上舒服。”
“婆婆坐吧,你也喝一点儿,就当是陪我说说话了。”
“公子,这不合规矩。”
“这府上就我一个人,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再说了,我也从来没把婆婆当做是下人,婆婆就坐吧,不用跟我客套这些,也没那么多讲究。”
“哎,那我就造次了。”老婆婆一笑,“这府里面是好,只是没个女主人暖和一下,公子一个人未免也写得太过于冷清了。这几年我冷眼瞧着,公子也算是人中龙凤,也该娶个媳妇生个孩子,老婆子我还有几分力气,能帮公子操心操心。”
舒卿喝着汤,倒是浑不在意,“我一个人习惯了,平白的耽误人家姑娘做什么?还是自己一个人省事儿些。”
“是皇后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几次三番前来,都是为了让我和公子说上这些。皇后娘娘说,她就您一个弟弟,总得看着您把这日子过得红火些,她才能心里踏实。”
“姐姐总是替我操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舒卿却不显得有多开心,“婆婆应该知道我和姐姐不是亲姐弟吧?你当然也得知道,否则又怎么能够一个姓顾,一个姓舒呢?”
“不是亲姐弟,但是按照感情来看,却胜似亲姐弟。老婆子我以前也去过大户人家,年轻的时候当过丫鬟,看到了那大户人家里面姐姐弟弟有血缘关系,但是为了争夺家产闹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手握一把尖刀把对方给弄死。公子的这样的姐弟关系,倒是难得的好。”
“我和姐姐……是好。我不是她的亲弟弟,可以说我从小却是姐姐把我养大的,如果没有姐姐,我早就不知道该死了多少回了。”
舒卿淡淡地说着往事,“你别看我现在风光,若是按照以前,我早就已经死了。我以前算是一个富庶人家的公子,五六岁的时候随着父母亲还有祖母,去一个地方探亲。结果在路上遇到了马匪,马匪将我一家都屠杀殆尽,包括我母亲肚子里那六个月大的胎儿。”
“我当时以为自己也要跟着父亲,还有祖母一同去了。结果这个时候就遇上了姐姐带着人马路过,她救了我们,将马匪斩杀于刀下,算是救了我们全家的性命。可是当时父亲和祖母均已经断气,唯有母亲顾及着我,还有腹中的胎儿,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那个胎儿终究还是没有保住,我印象很深刻,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我母亲的下体流出来,她顾不得许多了,她撑着最后的一口气,跪在姐姐的面前求她能够救我一命,将我带走。”
“姐姐看着冷淡,心里面却最是良善,她不仅替我母亲诊治了一番,还真的将我一起给带走了,并且答应了我母亲会好好照顾我。其实我当时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累赘,带上一个我这么小的孩子,没有任何用处不说,反而还会拖人的后腿。”
“母亲流产,自己也因为伤重而咽了气,全家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从那以后,在这世上我就没有了任何的亲人。仇人都已经被姐姐给杀了,但是我的一腔恨意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平息。”
“也是没有人道的一群马匪。”老婆婆叹道:“公子受苦了。”
“我哪里受过什么苦啊?算起来一丝一毫都没有过。”舒卿一笑,“当时的姐姐已经是朝堂之上赫赫有名的新贵朝臣,以男子之身示人,所以我一直都管她叫顾哥哥。我跟着她到了顾府,她把我算作是她的弟弟,所有人都会唤我一声公子。”
“我渐渐长大的时候,姐姐就给我请了最好的先生,教我琴棋书画,教我念书识字,教我剑戟刀枪。我那个时候还小,似乎都不懂什么,但是我只知道姐姐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所以我极其的眷恋她,极其不舍,每一次的分别,都让我痛不欲生。”
“等我会了一些拳脚功夫,人也变得高大强壮起来了以后,姐姐出去办一些公务也会把我一起带着。她教了我很多为人处事的道理,包括让我如何在官场之上应对自如,又教我如何去洞察别人的心、别人的情绪,还会告诉我如何去平息心里的仇恨。”
“我那个时候已经就很懂事了。我没有什么别的愿望,我只想变得强大起来,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侧去保护她,让她不至于太劳累,不至于整天为了算计人心而殚精竭虑。”
“我十几岁的时候姐姐问过我,是想要做一个文臣还是武将?她说如果我想做一个文臣,她就会帮我请最好的先生教我读书,然后让我去参加科举考试。如果我想去做一个武将,他就会让当时凉州已经一个很著名的副将朱将军去带着我,让我在军队里面做一个百夫长。”
“姐姐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去做一个武将,因为我想拥有兵权,我想让自己在军队当中有一席之地,我想要可以号令其他人。有了自己的权势之后,我就可以好好的去保护她,我就可以够资格做她的弟弟,做她身边的人。”
“这样不至于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姐姐都会把我拽到她的身后去保护我,我想有一次能够在她的面前。我也不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只是一个需要被疼爱、被庇护的小孩子,我也会长大,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心思。”
“本来一切的事情都按照我计划当中的去进行着,可是让我天崩地裂的是我发现了姐姐当时竟然是一个女儿身!我叫了那么多年的顾哥哥,原来竟然是姐姐!”
“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思,到底是喜悦还是震惊,或者更多的其实是无所适从。那是我长大以后头一次直面自己内心的情感,我不光是想要做她的弟弟,我可能想要的更多,我想拥有她的全部,我想作为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站在她的身侧。”
老婆婆也震惊了,她伺候舒卿这几年,一直疑惑的是他为何不找个可心的女子相伴一生,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就是因为这样一件不能够宣之于口的爱意吗?这份爱意被他深深的埋藏自己的心底,为此宁愿孤寂一生,也不愿意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