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往事(下)
鱼无双2020-10-13 11:013,320

  于燕踏进家门口就看到林竞滚下楼的过程,血从后脑勺流了一地,惊叫之后,抬头就看到林德忠站在楼梯上,她来不及问责,立刻按着出血口,打了120。

  医院的单人病房里,于燕拉上抽着烟的林德诚进洗手间,“分家,必须分家!你没看到小竞是怎么滚下来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简直要挖了我的心啊,我不求你弟能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侄子也不奢望,至少能当他是亲人,虎毒还不食子呢,今天是从二楼滚下来,明天呢?!”

  林德诚吸了一大口烟,哑着嗓音说:“等小竞醒来问问怎么回事吧。”

  “还用问吗?你别抽烟了!”于燕打掉他手里的烟,“你弟那性子能干什么好事?再大的事情也不能把人推下楼,要是不分家我就带小竞出去住。”

  林竞两天后醒来,缓过迷糊的劲儿之后,面对父母问道:“爸,妈,叔叔跟我说……我是他的儿子,是怎么回事。”

  于燕有想过坦白真相那天迟早会来,她定好十八岁成年那天告诉林竞,却没想到会提早并且以这样的方式。

  那一天,林竞坦白了出事那天的经过,也听爸妈坦白了他们的关系,少年没有哭,而是抓着他们的手说:“什么呀,你们才是我爸妈,叔叔诓我的,你们也别诓我了。”

  他说着自欺欺人的话,夫妻也自欺欺人地相信,各自心如明镜。

  其实林竞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受喜欢,因为自己满月那天奶奶死了,被他克死的。

  这是林竞在某个管不住嘴巴的远房姨婆那里听到的,林德诚夫妻不知道儿子一直知道。

  流血事件之后,林德诚不见了,听说是出去外地做生意,于燕吵着闹着要带林竞搬出去的想法渐渐被丈夫磨没了。

  终归到底还是林老爷子不同意。

  林德忠好几年没有回来,不知道混成什么样,不知道有没有被打死在外面。

  林竞十三岁那年上初一,听于燕的话考了离家有点儿远的重点学校,离家远自然而然要住宿,这一举动顺了大家的心,原本晚上的培训班退掉,但是周末的课照常进行,大约是脱离了管束,林竞跟同宿舍不太乖的男生学翻墙,学抽烟,就是学不会泡妞,校花都入不了他的眼。

  尽管沾了些不良嗜好,学习却没落下,一边当好学生一边当坏小子,两副面孔还不嫌累。

  那段时间是他这些年来最离经叛道。

  他怕于燕知道后会不要他,好奇心强的少年又忍不住去尝试新事物,万一被发现了还能拿成绩挽救。

  看,我虽然玩了,但是我的成绩一分没降。

  他需要这种底气。

  有一段时间男生们也流行穿耳洞带耳钉,只穿一边特别酷。

  他就在朋友的怂恿下穿了左边耳垂,流了一丁点儿血,痛感是他回过神来,刚才完全是处于一分钟的心血来潮,穿了之后就后悔了。

  周五放学,于燕来接他回家。

  林竞坐在后座尽量用不长的发尾遮住耳垂,可是于燕眼尖,从后视镜就看到他的耳垂发红,还有一个黑点。

  身为女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立刻停下车去询问,语气略显严厉:“耳朵怎么回事?”

  林竞很没有底气地说:“就……穿了个耳洞,就一边……”

  “哪里学的?”

  “……”

  “我就不应该让你住宿,没有管束你就跟着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于燕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首先埋怨自己,后来埋怨林竞,最后撂下一句:“你知不知道,穿耳洞会打坏人的气运。”

  她不是迷信,她被气晕了,一句话说出来跟她想表达的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让人看到了又要挖出他克死奶奶那件事来说,就怕传到林竞的耳朵里。

  然而林竞不知道她的苦衷,于燕也不能明说。

  他就低头握紧拳头,问:“妈,你也觉得奶奶是我克死的吗?”

  那一刻于燕被哽得没话说,她当然没有那样想,只是她没想到林竞原来是知道林老太去世后的传言,明明把他保护得很好。

  林竞见人没有回话,自顾自地打开车门,赌着一口气跑出去,于燕才回过神来追出去。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忤逆于燕,第一次不听话,第一次叛逆。

  因为从前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听话,要变得优秀,因为爸妈顶着许多恶心的谣言把他培养成才,成为优秀的孩子是他唯一能为爸妈做的事。

  “小竞!回来!不准跑,站住!”于燕喊哑了嗓子,前面的人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夜色升起的傍晚,一对母子奔跑在沿江路上,女人在后面拼了命追,高跟鞋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林竞听到声音立刻回头看,下一秒便倒回去扶起于燕,“对不起,妈,对不起,对不起。”

  于燕用力揍了他几下,“臭小子,你还知道叫我妈啊。”

  林竞把人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低着头等待训话。

  于燕倒没有急着骂,反而抢过他的书包,第一手就翻到一包烟,随手就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并且命令他说:“再碰我打断你的腿。”

  随后是把书本试卷练习册全翻一遍,专看老师打的分数,见分数都是上乘的便放下心来,和声问道:“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平时我逼你学习太紧,你才有叛逆的想法。”

  “……”

  “不回答就算你是了。”于燕拉过林竞的手揉搓,不知不觉曾经的婴儿已经长到比她还要高的少年,这么些年还藏着各种她不知道的心事,她越发心疼。

  “唉,我也有错。”于燕说:“本来以为这样做对你是最好的,让你去上那么多培训班,是我自以为是,不想你在家里多待,利用在家里受冷眼的时间去学习知识,以后你可以飞得很高,去最好的大学,最好的城市,成就独立的人生,不用被家族绑在一起,全都是我个人的想法而已,从来没有过问你的想法,小竞,对不起。”

  原来于燕一直以来是这种用意,林竞恨自己为什么不懂得体谅妈妈的苦心。

  “妈,不用对不起,我也挺喜欢,谢谢你,以后我努力实现你的梦想,我们一家三口去别的城市好好生活。”这是林竞目前能给到的口头承诺。

  温情过后,于燕擦干眼泪,拉着林竞上车响林家反方向驶去。

  于燕保养得当显得年轻,加上没有生小孩,还保持少女身材,说出去是林竞的姐姐也有人信。

  她带林竞去街边摊吃没营养的东西,去电玩城,去网吧,两个游戏二愣子都不太精通,花了一堆钱出去没赢来奖品,倒是买了快乐。

  之后于燕进了一家珠宝店,指着一对黑钻耳钉问林竞好不好看,得到肯定后让售货员包起来。

  结账后把耳钉给林竞:“别戴几块钱的,会发炎,这个纯银的。”

  “您不是不让……”

  “没事,人生不可能事事守规矩,偶尔叛逆一下,但是尝试过后就及时收手,不要陷进去。”

  自那之后,林竞没有跟那些不乖的同学混在一起,于燕给他撤了周六日的培训班,他周六日就去图书馆做作业看书,也很开心,到了暑假寒假就被送去乡下外婆那里,也就是于燕的母亲,不在林家过。

  安静祥和的日子到林竞高二下学期那年戛然而止。

  在外面‘打拼’的林德忠像只落水狗一样灰溜溜回家了,求林老爷子给他一份工作,终究是自己儿子,林老爷子就让他做个小经理,七千块一个月,勉强够他不犯事的时候的花销。

  恰逢韩娟怀孕,他安静了一段时间又开始不安生,去地下赌场一夜之间输了近百万,家门被泼了两次红油。

  前面无数次老爷子都给他摆平,这次却让他自生自灭。

  于燕怕了,在大伙儿面前扬言要搬出去住,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搬,隔天就被上门讨债的人捅了三刀,刀刀致命,那时候家里刚好只有于燕在。

  林德诚接放学的林竞回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妻子和正在翻箱倒柜的歹徒,立刻把林竞推出门外:“快走,去报警,叫救护车!”

  林竞的手抖得不成样,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好不容易拨完110和120,屋里面已经安静下来,他跑进厨房见刀就拿,一名歹徒朝他的背扑上来,林竞看爸妈已经倒在血泊里,那一瞬间没有别的想法,也失了心智,只想让伤害爸妈的人去死,于是他抓着那名歹徒刺了两刀。

  一向纯良的少年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大半张脸糊了血,其他两名歹徒被他的样子吓着了,爬墙跳出去,最后被赶来的警察逮住。

  救护车来了,于燕当场宣布死亡,林德诚被抢救回来。

  林竞盯着地上两摊属于林德诚和于燕的血,还有自己身上属于歹徒的血,他从不怕血,但是现在他怕了。

  一名警察想把他拉走,刚碰到人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吐得天昏地暗,整个人瘦了一圈,又要嘱咐自己不能倒下。

  重症监护室里,林德诚叫来律师和林竞,把遗产继承整理完成之后就咽气了。

  回到林家,林竞把林德忠按在地上猛揍,边哭边揍,他呐喊着,嘶吼着,如果可以,他想要成为真正的杀人犯,把林德忠杀掉,但是想到答应过于燕要努力实现她的梦想,最后才留了那人渣一口气。

  林竞是克星的谣言传得越发厉害,越发真实。

  当时他刺了歹徒两刀,那歹徒后来引起什么并发症死了,所以他又被冠以杀人犯的罪名。

  本来林竞是正当自卫,但是歹徒的家人揪着不放,林老爷子看重家族的声誉,砸了不少钱把事情私了,最后就发展成林竞主动脱离林家,离开那个只记住他是克星和杀人犯的小城,去往燕安市,那里有爸妈给他安排好的未来,意外遇上江登。

继续阅读: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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