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红莲从血水中飞起，带起一片雪雾洒落到姜衣身上，姜衣嫌弃的抹了一把。“过往种种，今日，且作了结。”姜衣一阵眩晕，入了莲妖的幻境……
龙都，还是那个龙都。神客来在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小酒馆，那时的莲妖初具人形，带着一颗比姜衣伶俐不了多少的心，在龙都四处逛荡……
姜衣发现，初入尘世的妖，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听评书。只不过各书入个眼，姜衣同莲妖听得完全就不是一个类型……
那时的莲歌，日日出入茶楼，听什么牡丹亭，红楼梦……被那些浪漫凄凉的爱情故事听得神魂颠倒。
姜衣不由得暗暗腹诽，“这姐姐长得这么好看，默默的等着别的妖精看上，前来求亲不是很好？成天听这些靡靡之音，把自己听进去了不是？就应该学学小爷，听点三国水浒，多带劲啊？”
当年的林成歌比林海大不了多少，轻舟湖上。旁边坐着林海的生母，那女子穿着清丽，也算是风姿绰约。俨然一副郎情妾意的画卷……
姜衣默默的想：“人家恩爱有加，就算不是夫妻，也绝对要结成夫妻。就算能够三妻四妾，这位姐姐下手的也有点不是时候……”
当时龙都出了一件事情，由于莲歌在人间出没的太过频繁，导致龙都河里的莲花出了异样。顿时河中莲妖作祟的传闻令龙都人民绷紧这神经里的每一根弦……生怕哪一天灾祸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画面中，一个手捧莲花的小姑娘朝着周围的行人走去，“先生，求您买一支吧，我娘的病……”不等小女孩说完，就被一旁的富豪一脚踢开。
林成歌也算是血气方刚，见此情形，心中不恁。他正欲走过去买下女孩手中娇艳欲滴的莲花，却被一旁的人拉住，“公子啊，您想要做好事我们不拦着，只是这龙都河中的红莲，您可千万别碰。”
林成歌不信邪，硬是买下了那几朵红莲。小女孩千恩万谢的走了，他与身旁女子商量着反正留着也无用处，不如把这些莲花放回湖里。
红莲入水，紧闭的花苞瞬间绽放开来，当中一张妖娆的人脸巧笑倩兮，顾盼生辉！林成歌当时就吓得跌坐在湖边，久久不能平静。
姜衣看着林老爷子当年快要被吓尿了的怂样，表现的很不屑。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被吓得比她还惨……真不知道这位莲歌姐姐看上了他什么？要家室有家室，要胆量没胆量……
当时的莲歌隐在湖中，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比姜衣还要不客气几分。姜衣看着看着，心下不由得乱寻思。难不成这位姐姐不是寻情来的？就为了教育林老爷子的后代也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莲歌看着幻境中自己的回忆，也搞不清楚，这个称不上优秀的男人，最后怎么就成了自己苦恋了几十年的人……
人面红莲的时间随着几个道士的到来逐渐平息。莲歌也意识到自己频繁的出世对人间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然而却守不住一颗被话本子撩拨的动荡不安的少女心。
于是，莲歌在那些夜夜笙歌的画舫上谋了一席之地。
画舫的妈妈给姑娘们以花命名，“莲华”这个名字对于莲歌来说十分贴切，妈妈对于莲歌也喜欢得紧。
“莲华一舞蛟龙出”莲歌不久之后，凭着不老不衰的颜色，轻曼生姿的舞艺，成了红极一时的姑娘。
那些所谓恩客，不过逢场作戏。莲歌自恃妖身，也不屑与他们认真。甚至遇到看不顺眼的，妖华轻弄，红莲之下，亡魂无数……
姜衣看的心惊，心说：“这个姐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模样，原来如此暴戾嗜血！怪不得世人都那么恨这些恶妖，实在是情有可原……”
当风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轮回了几个春秋。
当红的“莲华”依旧是风华正盛的莲华，当年的林成歌却不是那个林成歌了。再见时，林成歌被一旁的猪朋狗友怂恿着，在酒精的作用下，出高价，买下了莲歌七夕一夜相陪……
姜衣看着那个林成歌，估摸着，这林老爷子此刻怕是已经成亲了！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一旦到手就开始思慕那些个秦楼楚馆的姑娘们了……
接下来的戏码，姜衣想都想得到。无非是这林老爷子假正经了一番，见惯了饥渴难耐的莲歌没见过这样欲迎还拒的招数，不由得就芳心暗许了。
继而，因为时间久了，忘了曾经目睹这个朝三暮四的男人搂着别的女子在湖上扁舟情话，结果就芳心暗许了。
最后才发现，这是个有家室，有宗族，没毅力，没胆量的孬种。再由于种种情爱的原因，莲歌没能立刻杀掉这个家伙，最后被林老爷子的谎言骗的在这里等了数十年之久，可悲可叹……
出乎姜衣所料，当初的林老爷子，没有假装不感兴趣，莲歌也没有忘记当初湖上那一副你侬我侬的场景。
当林成歌走进莲华房中之后，莲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竟然敢来？”这句话问得好，当时已经传出莲华为妖的传闻，据说同莲华共度良霞的男子最后全都死无全尸！
莲歌对此表示很无辜，在她看来，自己还是放过了不少男人。不过，在莲歌心里，不是杀光，和放过了不少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这几年，看得出林老爷子没有虚度光阴，之间他轻笑一声，“呵，姑娘说笑，林某为何不敢来？”
姜衣心下了然，原来自称“林某”，是他们林家的传统。若是韩家也有这么有礼貌的传统，或许自己对韩彦辰的讨厌值就不会那么快就拉满了……
甩掉了这些不着调的想法，姜衣继续饶有兴致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莲歌有意用水蛇一般细软的手臂环上林老爷子的脖子，粉嫩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喃喃说道：“可是他们都说奴家是妖呢。”
姜衣看得一阵恶寒，如果这位姐姐知道了林老爷子如今的模样，不知道还凑不凑的上去？反正自己是绝对没哟凑上去的想法……
林成歌爽郎的笑道：“是不是妖又如何？”
就因了这一句话，直直戳进莲歌的心里。是不是妖又如何？她屏住呼吸，紧紧地抿着唇，眼神里流露着痴迷。
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芙蓉帐暖，春宵一夜。
姜衣总算是号找到了症结所在，那种人人鄙夷，全都觉得自己是妖孽，不可亲近，热感觉姜衣感同身受。并且，青楼画舫当中，本来就不存在真情，这位姐姐的经历，算是比姜衣曲折悲惨的多。
要是前不久来一个人，这么深情的对着姜衣说：“是不是妖又如何？”她觉得自己一定也会心甘情愿的溺死在这一句话的温柔里。
之后的情节，跟姜衣猜的差不多，那些浓情蜜意，生死相许……姜衣都不好意思再看了……
最后，当年的林老爷子醉倒在温柔乡里，醉眼迷离的看着莲歌，说了一句天底下最大的谎话：“莲华，你是我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有时候，希望时间为自己停下，就这样和喜欢的人地老天荒。
“你等着我，我必十里红妆，迎卿归家。”
幻境终结，身着粉衣的莲歌坐在姜衣以及林海的对面，一言不发。姜衣面露同情的看着神情悲戚，面有不甘的莲歌。林海面色苍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衣轻咳了两声，故作深沉的说道：“姐姐你如今风华依旧，何必困在这里？既然林老爷子他老人家都已经死了，你还是赶紧另外找个好归宿比较靠谱。”
一旁的莲歌轻笑出声，“不瞒妹妹说，我已经想好了要嫁与别处的锦鲤。昨日，我本想把从前为他唱过的歌再唱一遍，与他同游的地方，再泛舟游一遍。却，在这条河里，捡到了这盏河灯。”
莲歌说着，拿出了昨夜姜衣放到水里的那一盏青色河灯。姜衣脸上的笑僵了僵，这件风流事怎么还跟自己有关系？
莲歌目光中泛着深深的温柔，紧紧盯着那一盏河灯，语气飘渺，“我看到他的魂魄，就算化成了灰，我还是能认出他来。他老了，瘦了……我叫他，叫他的名字，可是……
“我忘不了他看我的眼神，那么疏离，那么恐惧……明明说好的‘是妖又如何？’明明说好的此生不负，十里红妆……
“我杀人无数，日日以人血滋养着这一副他喜爱的如花容颜。我毁了河上的画舫，灭了那些或许曾经有恩与我的男男女女……
“我用几十年的时间，早已不求十里红妆，甚至不求解释。我只求他见我一面，告诉我，这几十年的时光没有辜负，然而……”
莲歌再说不下去了，眼泪肆无忌惮的留下，一滴滴，闪烁着绯红的光芒。“姐姐……”姜衣一声“姐姐”出口，却也不知说什么好，人心的狡诈与辜负，她还要谢谢韩彦辰让她早早的看清……
一旁的林海吓破了胆，惊惧的站在画舫里，指着莲歌不停的后退，“你想做什么？你别做梦了。我父亲才不会与你这个妖女纠缠不清！”
莲歌只冷冷的看着他，那个可怜的家伙终究是被自己给吓坏了，倒退着，直直跌进了湖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