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庭轩。
微微薄雾间,细细流水声。
池晚精致的眉眼间氤氲起雾气,似梦似幻。
郁司衍的眼神渐渐深邃浓稠,恍若隔开所有云雾,直抵面前之人眸底。
耳边了了脆音传来,他才恍然苏醒。
“不知今日九爷约我来这里,是为何事?”
池晚垂着眉眼,盯着茶杯升起的了了白雾,模样乖巧却又疏离。
“昨日之事解决干净了?”郁司衍清了清微哑的嗓子,呷了口清茶。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他又问。
池晚抬眸,眼底透着疑惑和探究,不深却很快能让对面之人捕捉到。
呵…
终于知道戒备他了?
他对池晚不甚了解,但一些小心思还是足够揣摩清楚。
这个问题,池晚思考许久,终是敌不过郁司衍步步紧逼的意图,“既然已经退婚,那么池晚与白家与沈家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我。”
我只是我。
四个字砸在郁司衍心头,平生起了孤寂萧索的味道。
“决断不错。”郁司衍口吻带着赞赏,眼神却出奇的温淡柔和。
有些情绪可以隐藏,可是一旦生根发芽却是克制和躲避,却则是无法逃开。
“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找我。”
京城郁九爷的一个帮衬或是承诺,是无数人所求,也无法求来的奢望。
如今…
却是给了她。
池晚一向清冷随心,可每每面对面前之人,浑身情绪崩得极紧。
“多谢九爷,照抚。”
心尖儿突生一点甜意,池晚皱眉,她不喜欢那突然的情绪,却没理由抹去。
郁司衍轻笑,盯着池晚皱眉的模样,“不用客气,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会少。”
尾音拉长,遂黑的眸底聚着玩味和得逞的笑痕。
“我…”
“我这人,颇不喜别人拒绝我。”
步步紧逼,不给喘息。
“九爷,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您对我如此误会,不惜…威胁我。”
她的眼中隐约浮起清冷戾色。
与昨日流露出的弱小不同,倒是与那晚很像。
到底是阅历不深,三两句便被郁司衍激开了伪装,明明白白将自己坦白在对方面前。
郁司衍也不恼她的态度,只觉有趣极了,“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池晚。”
“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
池晚抿唇,胸膛微微起伏,默不作声。
倒是挺能忍。
郁司衍敛眉一瞬,“生气了?”
“我…”池晚张了张嘴。
眸底的戾色被很快掩盖过去。
刚刚那仿佛带刺的情绪,已经将她所有的伪装全部撕下。
池晚很清楚,现在她在这个男人面前无法伪装,“没有。”
她低着头,语气生硬。
“嘴硬。”
他又道,“想说什么就说,我很可怕吗?我会吃了你吗?”
脊背猛窜起的冰寒,蔓延至四肢百骸,池晚指尖紧张的搓着衣角,“九爷,今日的目的是不是还以为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池晚抬头,清冷眸色与男人对视,不卑不亢,带着点傲气。
“难道不是你吗?池小姐。”
“不是我…”
郁司衍偏头看她,“别急着否定,不管是不是你,我不过是好奇,并不是想做什么有违常理的事情。”
池晚沉默,她并不相信对方话中意思。
这偌大权贵圈,谁都可以得罪,唯独郁九爷。
不得沾染,不得招惹,更不得轻易交付所有。
……
华清医院。
从郁司衍的步步紧逼中退出,池晚带上口罩,将自己伪装起来。
“您来了。”
“怎么回事?”
掩在口罩下的桃花眼,没有了平日的勾人,只剩清冷和严肃。
“病人心跳忽然停止,林老已经里面抢救,可是…”
池晚沉声打断,换上无菌服迅速走进急救室,“行了,我知道了。”
走廊另一头,气质绝佳保养极好的妇人靠在中年男人怀中呜咽,“阿轩怎么会突然病情加重,不是说…不是说…”
这对夫妇就是白家老爷和夫人,而躺在急救室里生死不明的则是白宁轩。
白父轻拍着妻子的脊背,眼眶微红,“没事的,没事的。池晚既然答应我们,一定会让阿轩脱离危险,别担心,别担心。”
“阿轩的病,咱们遍寻名医这么久都没用,这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能力。”
许是担忧和痛苦袭上心头,让白夫人几欲昏厥,所有的不满全都归咎到池晚身上。
“池晚可以不信,但是绝青的能力你还不信吗?”
“你是说…”白夫人突然抬头,泪眼汪汪盯着白老爷,眼底闪烁着希冀的微光。
“我答应让她和阿轩退婚的条件就是,治好阿轩,找到名医绝青。”
“绝青…”
“她做到了,所以现在一切听天由命,我信我儿,命不该绝!”
急救室内。
“手术剪。”
“线管钳。”
“手术镊。”
“林老,病人心跳恢复正常,生命体征也恢复正常了!”
小护士惊喜的声音自手术台后方传来。
与次同时,被包裹着全身分辨不出男女的池晚额角缓缓流下汗水,身旁一只略有些粗糙的手拿着手帕替她轻轻擦去。
“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还好,林老缝合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池晚拿过他手中的帕子,退后两步,“林老,我先走了。”
林老点头,看懂了池晚最后那一眼的意思。
“林老师,这人是?”
起初对于这台手术大家都没有绝对的信心,直到池晚的到来让他们看到希望。
不仅惊艳于池晚手术时的熟练和沉稳,更对她不露丝毫容貌的探究。
林老模棱两可的敷衍这群好奇心极甚的小辈,“你们以后就会知道。”
众人明白,专心致志做着手上的收尾工作。
暮色霭霭,池晚脱下无菌服,避开白父白母,踏着月色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