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始的寒风还带着点萧索刺骨，从大敞的客厅门外吹上每个人每一寸肌肤，遍体生寒。
“强买强卖一场婚姻，你，沈青华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不是，不是，九爷你言重啊！这怎么会是强买强卖了？两人年龄身世都相配啊…”
他语气骤然一戾，沉声打断，“我让你说话了吗？”
沈青华身体抖如筛糠，扶着红木檀椅的手，发白。
“迄今社会，自由恋爱。”
“怎么，你年纪大越活越回去了是吗？”
沈青华身子猛愰，喉头甘甜，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九爷见谅，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事到如今，他无力反驳，只能忍着。
客厅里一片死寂，池鱼不敢出声，恐被殃及。
“蕊心，去给九爷泡茶，去！”
沈母手肘推搡着身旁白裙女子，压低声音提醒。
“慢着。”郁司衍缓缓坐下，“沈家的茶我郁司衍可不敢喝。”
被鹰隼般视线抓住，沈蕊心唇色苍白，刺骨的寒意袭上脊背，“爸爸…”
“你，去。”
池晚微愣，点点头眸光与男人再次相撞，耳根悄然浮上霞色，大步绕过人群朝厨房走去。
郁司衍勾唇，眸底泛起点点微光。
还挺乖。
不像那晚，浑身带刺。
不多时，池晚端茶走出。
微垂眼睑，蹲在红木檀桌旁。
池晚脸颊泛着痒意，下意识伸手捋了捋，只是，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精致勾人的桃花眼，眼尾且平，微垂，微翘。
瞳仁黑白分明，眸色清澈，神光内敛。
眉如远黛，双瞳剪水。
拢起的黑发中，悄然露出小巧莹白润嫩的耳朵。
耳尖稍稍染上霞色，白里透红，生生诱人。
郁司衍摩挲着指腹，盯着人耳垂细看…
若点朱砂，定能惑人。
芜城沈家，育有两位千金。
露面甚多且游刃有余的是二女儿沈蕊心，至于大女儿无人问津。
只知道是已逝发妻留下的乖女。
对池晚，芜城之人几乎没有好评。
说她嫉妒心甚，不懂礼数，惹是生非，毫无教养。
虽过二十，容貌绝然，却父不疼母不在，可悲可怜。
众人虽不喜她行事作风，却也不得不承认芜城第一美人头衔，非她莫属。
…
“九爷，您请。”
蓦地，一道轻冷软音飘入耳中。
茶已烹好。
君山银针，香气清高，味醇甘爽。
“低着头做什么？”郁司衍接茶，锐利肃冷的眼神全落在她小脸上，不顾周遭，端详，打量。
“池晚并不够格与您对视。”
隔得太近，池晚很难不感觉到那落在脸上的视线，分明不像端详，倒像…
猎人寻上猎物。
危险，心跳加速。
“我，很可怕？”
眼前男人突然靠近，两人之间距离更近，极淡的清香混杂着君山银针涌入鼻间，掠夺她仅有的空隙。
池晚侧身，抬眸时是男人轮廓精致的侧颜。
狭长深邃的墨眸悠远，眉骨立体轮廓清晰，清隽冷贵。
纂刻骨子里的杀伐果断，似神似魔。
头皮瞬间发麻，身体微僵。
两人之间距离太近了，近到他的呼吸时的热气，有意无意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引人战栗。
空气中似乎在燃烧着什么，噼啪作响，就像她此时的心一样，乱作一团。
“嗯？”郁司衍继续开口，拉长的尾音，苏到撩人。
池晚指尖无措的摩挲着衣摆，距离太近，她连男人说话时滚动的喉结都看得一清二楚。
“别蹲着了，起来吧。”
垂眸嗅嗅茶香，郁司衍专心品茶，锋利的墨眸被氤氲雾气遮盖，模糊了轮廓。
众人皆惊，最烦人近身的郁九爷居然主动靠近一女人。
且接茶时，指尖刮到女人指尖，动作清晰。
不同于其他世家千金身上刺鼻的香水味，池晚身上只有淡淡清香，不重却让人记忆犹新。
唔…倒是挺好闻。
客厅里有这一刻的宁静，包括沈青华在内全都大气不敢出。
沈蕊心瞳孔紧缩，死死盯着起身的池晚，牙龈紧咬。
明明，该在九爷面前端茶的是她！凭什么，是这个女人！凭什么！
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沈青华，九爷让池晚端茶，这是在暗里警告他，收起那点肮脏的小心思是吗？
“您高人之资，没人会不怕。”
池晚起身之际，迅速开口。
郁司衍放下茶杯的手一顿，轻哂。
呵，倒是伶牙利嘴，有趣。
“九爷，今儿这事是我糊涂，尽觉得两人相配，没去想太多…”
“你该抱歉的人，不是我。”
池晚抬眼，眸底莹着细碎的光，眼尾微翘，无端勾人。
郁司衍与之对视，心头仿佛被小手轻挠了一下。
酥麻麻的。
“我…小晚，这件事情是爸爸不对，我…在这跟你道歉。”
“不必。”
池晚目光收回，余光瞥了眼郁司衍已少半的茶水，抿了下唇角，神色不愉。
“你…”沈青华被堵得哑口无言，讪笑两声，不敢去看郁司衍的神色。
“我和您之间无任何血缘关系，我说过婚约之事与我无关。
这几年您对我的照抚，我感激。
但并不代表我任您宰割。”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砸在众人心头。
池晚一口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听得沈青华胸腔怒火翻腾，理智全无。
沈青华忍无可忍，无视郁司衍的存在，将手中拐杖狠狠向池晚砸去。
郁司衍眉眼一沉，指尖摩挲茶杯边缘，凌厉狠辣，“苏木！”
身后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西装男人，大步掠过池晚身侧，单手钳制住拐杖，微一使力，夺了过来。
“砸掉。”
下一秒，咔嚓声在客厅里炸起。
沈青华脸色骤然苍白，对上郁司衍嗜血的眸色，手掌心红肿发颤。
他刚才做了什么？当着九爷面做了什么？
“胆挺大。”
客厅里气氛微妙，众人皆低着头盯着鞋尖。
“看来，沈家不想在芜城待下去了！”
一句话，宣布了沈家今后的命运，走向低谷。
沈青华惊恐瞪大混浊瞳孔，“九爷…不要…”
郁司衍迅速起身，敛着眸子，眼神肃冷落在沈青华身上，“呵…”
嗓音温冷，入耳不再撩人，带着狠辣萧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