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人不经意间过得最快,很快便到了该点烛火的时候。
半个时辰前萧峰来过一次,齐莹莹还以为是王爷那边儿有什么吩咐,谁知他只过来看了一下便离开了。
檀婉在桌上点燃一支烛火,接着替齐莹莹磨墨。
“小姐,您已经在桌前坐了三四个时辰,要不要出去活动一下?”
齐莹莹一边将其中一瓶毒药倒在一块干净的绢布上,一边从手边拿出一颗草药碾碎,与之混合。
“没事,还有最后几瓶了,今晚应该可以弄完。”
檀婉见她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劝。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顾春来了,他手中提着一个半尺高的檀木盒子,齐莹莹眼中一亮,这是她的新药箱做好了?
“二小姐,这是您吩咐定制的双层药箱,您过目。”
齐莹莹心中一喜,放下手中东西,跑过去看自己的新药箱。
“竟然还是檀木的,这么贵重?”
顾春替她将药箱打开,里面似乎是有什么特殊的机关,不用人手去碰,随着盒盖打开,药箱里面自动就分成了两层,里面空空如也,表面光滑平整。
他用手指碰触了底层里侧的一个机关,便有一个小盒弹了出来,里面大概有能放一颗杏子的空间,藏几颗药丸不成问题。
“奴才今日准备出院的时候,遇上了王爷身边的小厮,他听说您要做双层药箱,便叫我先等一下,他去问问王爷,过了一会儿,他便提着这个药箱出来,说是王爷之前不用的一个旧药箱,只是不是双层的,需要找人改一下里面的构造,叫我等上半日,方才他又来找我,便将成品给我了。”
怪不得,看上去这药箱上用的檀木不是新木,还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既然是王爷给的东西,肯定十分贵重,齐莹莹心中惴惴不安,这荣王爷是不是也对她太好了点儿?
她看着面前这个双层檀木药箱,其实心里是喜欢的紧,不过白拿人的东西总归是不好,看来她必须要治好阚华荣的眼疾才行。
想到这,齐莹莹又重新坐回了桌前,眼下她还被一件琐事缠身,先把这件事解决了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王爷的眼疾上去。
“好了顾春,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然而顾春却没有走,他往前走了一步:“二小姐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事要吩咐奴才做的?”
齐莹莹不知他何意:“应该没有了。”
他看了看一桌子被齐莹莹拿出来的药材,这里本身就是药房,旁边有一张桌子供平日打理此处的药童分拣药材,也就成了她暂时研究毒药的地方,还有一侧摆放着几本翻开来的医书,旁边的几张纸上被涂涂画画,看不清思绪,整个场面看着十分混乱。
“二小姐,奴才算是在齐家长起来的,懂些医术,也认得药材,不如让奴才留下来帮你。”
齐莹莹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已经辛苦你一天了,眼下天都黑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顾春神色暗了暗:“小姐莫不是忘了?奴才已经是您的贴身小厮,同檀婉和檀温是一样的,小姐和奴才客气什么?”
齐莹莹怔了一下,以前从内院藏书馆偷书的时候,偶尔见顾春在里面整理书籍,她就总是下意识的以为他还是祖父身边的书童,还带着些客气,却是忘了,他已经被指派给她了。
她笑了笑:“既如此,那你去帮去取几样药材。”
这阳关院本是二老太爷的住所,顾春又是他的书童,之前除了打理内院藏书馆,还会来帮二老太爷做一些杂事,所以对阳关院的药房很是熟悉。
他的记忆当然也不会出现丝毫偏差,每每从齐莹莹口中听得一种药材,顾春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之递上。
齐莹莹好奇地问:“顾春,你记性这样好,可能记住医书上的所有内容?”
如果他能记得的话,岂不是她身边一个活字典,她也不需要这么麻烦一边研究一边翻看医书了。
顾春从药架上取下一株新药,沉着道:“齐家有规矩,书童不得私自翻看医书,尤其是内院做事的书童,若是犯了此条,是会被逐出齐家的。”
齐莹莹有些讶异,她还没听说过有这么一条。
不过这么说,顾春是不知道那些医书的内容了,然而想想也是,那内院藏书馆里少说放置了上万本藏书,就算是他能看,利用闲暇时间也看不完呀。再说内院藏书馆,连齐家女眷都进不去,怎能让一个外姓的书童全都学了去?
想通了这点,她倒也不觉得遗憾了。
又经过几个时辰的研究,不知不觉就已经月挂桐疏,到了半夜二更时分。
齐莹莹伸展了一下腰身,又活动了颈椎,看着自己已经整理完成的十几张记录,嘴角满意地上扬。
齐萍萍今日送过来的毒药总共有三十种,她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些毒药的成分和作用,有几样甚至能和她体内残留的余毒相匹配。
但她同样也知道,齐菁皖制出的毒药绝不止这些,是齐萍萍故意没有全部给她,还是她也没能接触到更多的毒药?
她暂时不得而知,但她今晚最大的发现就是,这里面最后一种毒药,竟然就是齐萍萍脸上中的那种毒。
“小姐,看您这么高兴,是有了什么进展?”
檀婉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她给齐莹莹连续磨了几个时辰的墨,真是有些手酸了,也不知小姐写字的手酸不酸。
齐莹莹也是微笑回应道:“没错,我发现刚刚验的这最后一种毒,就是三妹所中之毒,里面有一种毒草,长在济州平华庙的后山上,名为折颜草,正巧了,这月主母与长姐就曾去平华庙上香。”
檀婉眼中一暗:“您是说,这毒是大小姐下的,是她陷害您?”
齐莹莹看着她,笑了笑:“你一定觉得很吃惊吧?我们齐家本是医学世家,却还自己人还给自己人下毒,确实可笑。”
檀婉摇了摇头:“这无关是不是医学世家,这是人性,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这种问题的。”
她替齐莹莹收拾桌上笔墨,面上确实没再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齐莹莹被她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逗笑了:“你怎么和你家王爷一样,动不动就说什么人性啊人心的,你们京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吗?”
檀婉一抿唇,少见地说了句抱怨的话:“可不就是狼窝,比狼窝还险。”
齐莹莹耸耸肩,也没再继续追问,左右她现在还在济州,想不了那么远的事情,泼天的富贵伴随的往往也是各种看不见的明争暗斗,她若是有一日真去了,小心谨慎也就是了。
顾春留下来整理剩下的草药和沾过毒药的绢帕,檀婉则推着齐莹莹出了药房。
路过阚华荣屋子的时候,里面竟然还点着灯,齐莹莹道:“看来王爷还没睡?怎么这样不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萧峰正站在门口守夜,见齐莹莹突然来了,有些吃惊。
“二小姐这么晚还过来,是有什么要事?”
齐莹莹扶额道:“要事是没有,只是在外面见王爷屋子里还亮着灯,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萧峰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王爷他……白日里无聊,非要亲自给俊俊换药,结果越换伤口越大,偏他还不好意思让属下叫你,就……”
“什么?”
齐莹莹一惊,赶紧进去。
果不其然,趴在床上的阚华荣正小心翼翼地给俊俊上药,小狗可怜巴巴地眼中眼泪,他还不断出言安慰。
“俊俊别动,再来点止血药,马上就好了,真的不疼。”
止血粉被他粗鲁地撒在俊俊的下巴上,可怜的小狗被阚华荣一只手牢牢按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从狗嘴中发出一阵呜咽。
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齐莹莹的气味,俊俊突然强烈地想转头。
而阚华荣以为这狗是很不满意他上药,又开始乱动,便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别动,本王这是在救你的命,你知不知道?”
齐莹莹看到这一幕差点气笑了:“王爷你的劲儿再使大一点,都要把它狗头给掐断了!”
阚华荣没料到有人进屋,手下一抖被俊俊给挣脱开来了,他懊恼道:“这止血药都浪费了。”
齐莹莹看着床上床下一片止血的白色粉末,幽幽道:“您这恐怕是已经浪费不少了吧。”
阚华荣有些尴尬:“这不是你在药房里忙,我没好找人去打扰你,这好歹现在也算是本王的狗,没人给它上药可不行啊。”
“这齐家上下不都是大夫吗?”齐莹莹再次一语戳破,让阚华荣有些愠怒。
“这么晚了,齐二小姐有什么事儿?”
齐莹莹这才想起来她过来的目的,俊俊跑到她腿边,却因为轮椅太高它够不到她的脚,只能象征性地蹭蹭轮椅,然后用一双满含泪水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又看看阚华荣,那样子好像在告状。
她于心不忍,将俊俊抱起来放到腿上,给它重新包扎。
“我是路过这里,看到王爷屋里还亮着灯,就过来看一看,之前不是已经嘱咐过王爷您要作息规律健康饮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