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莹莹沉默片刻。
其实这种事情几乎不需要考虑，她们互相都有对方想要的，利益达成就是一场共赢，但她却不是很想做。
面前跪着的这个正在恳求她的女人，她们之前接触不多，唯一的一次交锋就在昨日，她给她的弟弟齐贤明下了催情药，虽然不是有意针对，但总归是心思歹毒，齐莹莹自问从未害过别人，别人却总是要来害她。
“好，我答应了。”
即便心中千百万个不用，她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她现在要做的不是跟后院里哪个姐妹耍心机玩手段，而是尽快脱离齐家，而唯一的机会就是治好王爷的眼疾，虽说阚华荣现在摆出的是一副相信她的模样，但她终归是要自证清白，这样能快一些。
“你现在就把那些毒给我，三日之后，再来找我治脸。”
齐萍萍欲说点什么，嘴张了张，齐莹莹知道她想说什么：“你不是相信我的医术吗？若是等不了，也不必再说。”
齐萍萍赶紧道谢：“二姐姐莫气，我相信，我自然是相信的，我这就回去取毒，待会儿就给姐姐送过去。”
齐莹莹微微点头，不欲久留，朝檀婉招了招手，她便过来推轮椅了。
回去的路上，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在头顶聚集，似乎是要下雨。
果然不到几分钟，雨滴就狠狠地砸了下来，是场阵雨。
“小姐，我们去那边避避雨吧。”
檀婉一手推车，一手伸在齐莹莹的头上帮她遮掩，虽然作用不大，但令人心暖。
三人躲到了前面屋檐之下，但外面风急雨大，雨水还是飞到了他们身上，萧峰转身欲敲门，齐莹莹阻止他。
“这是袁大夫的舍馆，他值的是夜班，这雨也不算大，过会儿就停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吧，别打扰他了。”
萧峰敲门的手生生在门前止住，心道这雨还不算大？原来这济州的阵雨这么怕人，说下就下。
她的话音刚落，门竟嘎吱一声开了。
一个看上去很是面善的中年男人站在里面，冲他们笑了笑。
“袁大夫。”齐莹莹有些意外，平常这个时辰，他应该是都在睡觉才是。
袁大夫侧过身一点儿：“外面雨这么大，进来避雨吧。”
齐莹莹回以微笑：“多谢。”
进了屋中，将磅礴大雨全部隔绝在屋外，袁大夫又看他们已经淋了一些雨，便从屋子里面拿出一个火盆，不知往火中扔了什么东西，一股清淡的香气便散发了出来。
袁大夫贴心地解释道：“这是艾米草，置于火盆中烧焦后的气味可以防风寒。”
齐莹莹是医女，本就知道这些，这些话自然就是对檀婉和萧峰说的。
萧峰看着面前这火盆，主动将外衫脱下来去烤，有些惊奇：“这济州四季如春，没想到袁大夫这里竟然有火盆？”
袁大夫温和一笑，对于他这发问很是无奈：“四季如春就不需要火盆了吗？那饭怎么熟，药怎么煎？”
萧峰恍然大悟，环顾四周，这间屋舍虽说地方不大，但真算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仅是做饭用的器具，就连盥洗衣物的洗衣盆都有，真是奇怪，在这么小的屋子里，还能做这么多事情吗？
这屋子就建在路上，外面连个院子都没有，方才齐莹莹说袁大夫晚上值夜班，难道是齐家外聘的大夫？
齐莹莹适时地解释道：“齐家医馆在济州多达几十家，光靠齐家的大夫肯定是忙不过来，便聘了些其他医术精湛的大夫，齐家还开办了一家学医馆，就在府内，教授六岁以上有天赋的医童习医，袁大夫就是住在府内的教习大夫。”
原来如此，萧峰明了得点点头：“所以从前堂出来的这一路上，旁边的两排屋舍全都是教习大夫的住所？”
“不错。”
大医凌然，没想到齐家不仅自家开医馆，济世救人，还开办学医馆，教授孩子们习医，真是令人倾佩。
不过这些教习大夫的居住条件确实是有些简陋了。
袁大夫又从里面翻出些茶叶，将一壶凉水放在火盆上，不一会儿就开了。
他泡了几杯茶递给几人，檀婉和萧峰都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袁大夫，不用麻烦了，这茶给小姐喝就行。”
袁大夫笑了笑，强行塞到他们手中：“在医者面前，说什么主仆贵贱，不都是一条人命而已，这是药茶，驱寒的，刚刚你们淋了雨，光是烤火只是外衣干了，内里还会有些湿气，正好喝些药茶，明日便不会头痛了。”
袁大夫这番话令他们二人都有几分感动，他们从小就在王府中，虽说荣王爷的规矩不大，但总归是在皇家，等级森严，主子坐着他们就只能站在一旁服侍，像这种喝茶的好事什么时候轮到过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忐忑地喝完了袁大夫特意泡的药茶。
两柱香时间之后，外面天逐渐放晴，他们也该走了。
齐莹莹向袁大夫道谢：“多谢袁大夫，今日叨扰了。”
袁大夫摆摆手：“哪里，从明日起，我就换白天值班了，今后若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
他们走的时候，袁大夫一直盯着齐莹莹的双腿，他之前也听说了，齐二小姐坏了腿，据说是不小心吃错了一味草药，但他却知道，那是因为毒。
袁大夫在齐家学医馆做教习大夫已经好几年的时间，早在元姨娘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不过一直地位不高，只是做些夜间巡班的杂事，因一次机缘巧合，发现了毒发倒在路上的齐莹莹，他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屋舍，替她行了一夜针才将危急的情况稳定下来，两人也因此结缘，有了来往。
他方才本想发问她的腿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檀婉和萧峰在，他就没有开口。
转身回到屋内，袁大夫动笔写下来一封书信。
二小姐，见信好。
我今日观你气色尚佳，唇色自然，不似平时般苍白，似乎已经不受毒素侵扰，然双腿不利于行，故而大胆猜测是否之前的毒素都堆积到了腿上？未曾把脉，不敢擅专，若果真如此，今后腿上发病，恐会愈烈，望近日能有机会一见，让袁某能尽些绵薄之力。
医师袁某，敬上。
——
回到阳关院不久，齐萍萍果然就按照约定，将她存有的齐菁皖的毒药样品全都拿了过来。
齐莹莹也刻不容缓，当下便将自己锁在药房中开始研究。
阚华荣在床上翻了个身，感受着尾骨的微痛，问道：“齐家可是为难她了？”
萧峰乐呵呵答道：“没有，属下都去了，怎么可能让齐二小姐受委屈，再说还有檀婉，她可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容不得他人置喙主子，今日把齐老爷后院里一个姨娘训得，啧啧，真是像训孙子一样。”
阚华荣面色无波：“一个姨娘而已，训了就训了，让你去帮她洗脱罪名，可有眉目？”
“属下见齐二小姐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说她自己有主意，让我不必多管。对了，路上遇见齐三小姐，她给二小姐磕了几个头，不知道在求什么，然后回来就派人送来一个盒子，不知里面装着些什么。”
阚华荣一挑眉：“她不让你多管你就不多管了？怎么没见你平常这般听本王的话？”
萧峰一愣，有些委屈：“属下哪次办事不是尽职尽责，王爷这么说真是……”
话到一半，他便知道自己又说多了：“属下明白，王爷现在不能下地，属下就是您的眼睛，您的手脚，属下这就去药房看看齐二小姐。”
阚华荣白他一眼，端起床边的一碗黑药汁，一饮而尽。
“这药真苦。”
“苦吗？” 萧峰狐疑地端起碗闻了闻碗底残留的药汁，“不是和平常一样吗？”
阚华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可能是有点染风寒了，你去给本王再熬些祛风寒的药吧。”
萧峰一头雾水，王爷这几日一直都呆在屋子里，门窗都关的好好的，怎么会染了风寒？
“王爷，要不让齐二小姐来给您看看？”
阚华荣的眼中短暂地亮了一下，随即又淡定道：“不必了，她现在有事要忙，本王清楚自己的身子，你去熬些祛风寒的药就行。”
萧峰应了下来，正准备转身出门，谁知身后王爷又补充道：“对了，若是熬多了，就给齐二小姐也送一碗。”
“王爷，我们回来的时候在一个姓袁的大夫那里避雨，在他那里已经喝了驱寒的药茶。”
“你们？”阚华荣反问道。
萧峰脸上扬起笑意：“对啊，袁大夫人很好，给我和檀婉也准备了药茶。”
“哦。”阚华荣翻了个身，再次揉了揉太阳穴，“本王的头好像也不是很痛，算了吧，今天已经喝了不少药了，这点儿小风寒就不用治了。”
萧峰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王爷你该不会是……”
阚华荣呼吸慢了一拍，紧张地听着萧峰接下来的话。
“该不会是开始怕药苦了吧？”
他松了一口气，没好气道：“本王从小到大就是药罐子，还会怕药苦？你快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