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
内院藏书馆外，四个壮丁正在换岗，真是大好时机。
一个娇小的身影灵活熟悉地移动在一个个柱子后面，终于找到一丝空隙，说时迟那时快，立马一翻窗，溜了进去。
齐家藏书馆，藏的都是医书，内院藏书馆比外院的大了两倍不止，三层高阁，足足占了半亩地。
偌大的藏书馆中典藏众多，齐莹莹却能在一刻钟的时间之内，精确地找到治疗眼疾的医书所在。
她脚步越来越快，就在前面了，马上就能拿到医书，她的心跳都有些加速。
一个转角之后，在两个比人还高的书架中间，齐莹莹先是看到了一根拐杖，她心中还有些奇怪，谁这么粗心大意，竟然把一根木棒落在了藏书馆？
紧接着再往进走，就看到了提着一盏小灯笼的二老太爷。
“娘呀！”
齐莹莹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差点撞到了身后的书架。
整个藏书馆都没有半根烛火，偏偏二老太爷提着小灯笼站在这里，她竟然没有看到，真是该好好看看治疗眼疾的医书！
她低垂着头，立马扮作乖巧：“老太爷，我……”
“不用解释。”二老太爷声似洪钟，眼神犀利，“你这丫头该不会真的以为这些年的偷盗之事都做得天衣无缝吧？”
齐莹莹后背冷汗直流：“这……窃书怎能称之为窃……我……每本书我都有归还……”
二老太爷齐延年在齐家算是老祖宗一般的人物，当年齐家还在京城的时候，大老太爷在宫里的太医院做官，十天半月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家中一切事宜就都是二老太爷主持，小辈们研习医术也都是由他教导，直至今日，齐家子孙有什么不会的医术还是会向他讨教。
既为一家之主，不严厉些，不足以规束晚辈，这二老太爷的规矩也是极严的。
今日被二老太爷抓个正着，这是打算处置她了，齐莹莹努力把手中的《眼疾杂谈》往身子后面藏，想要先塞在旁边的书架上，却被眼尖的二老太爷发现：“手上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齐莹莹心里咯噔一下，只好把那本《眼疾杂谈》拿出来。
二老太爷看了她一眼，随意翻看了一下：“这本书你看完了？”
齐莹莹乖巧地点点头。
“这藏书馆乃是齐家重地，里面存放的都是我齐家立足之本，每日都有小厮清点书籍，早在你第一次窃书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齐莹莹睁大眼睛，第一次？这么早？
她第一次从藏书馆偷偷拿书，应该是五岁的时候。
“不错，正是你七岁那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偷跑进齐家重地，这藏书馆是你来的地方吗？”
二老太爷义正言辞，情绪激动，齐莹莹却有些忍俊不禁。
她就说嘛，这藏书馆这么大，怎么可能每日清点，把整个藏书馆全部清点一遍至少也需要三日的时间，且每次清点都是兴师动众，她又不傻，那时候早就把书给还回去了！
可二老太爷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她怔住了。
“这几年来，你读了《医经》《医学圣典》《古医疗毒》《十八种治疗跌打损伤的医法》《刮骨疗伤》《解毒七十二秘》《毒毒毒》《论天下第一奇毒》《如何避免中毒》《怎样阻止别人下毒》等等上百本医书，其中三成关于下毒，六成关于解毒，还有一成古怪杂谈。起先是三月一本，后来是一月一本，再后来半月一本，今日你带回来的这本书仅仅用了三日时间，你的确是天赋惊人，不过却用错了地方，我们齐家是医门，你却整日里研究这些毒术，怎么？你很怕在齐家有人把你毒死？”
说着，二老太爷气愤地拉住齐莹莹的手腕，掐着她的脉搏要给她诊脉，这不诊脉不要紧，一诊脉，二老太爷差点吓得昏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毒素？”
齐莹莹挣脱手腕，自嘲一笑：“这都是齐家的恩赐，我不得不受，老太爷以为我是往邪路上走了吗？真正喜毒的不是我，是齐家的嫡长女齐菁皖，多年来她不断对我下手，在我身上试炼各种毒药，以至于到了今天，我身中十几种剧毒，夜夜承受蚀骨之痛，无法入眠，试问老太爷，我若不自己学一些医术，难道齐家会有人为我作主？给我医治吗？”
二老太爷神情惊惧，不曾想自己精心呵护的齐家竟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些年他有意放权，让齐泰逐渐掌握齐家，就是为了将家族传承给下一代，让齐家就这样世世代代在济州延续下去，至于京城，他真是一点儿也不想再沾染。
“我绝不允许残骸同门的事情在齐家再次发生，等荣王爷一走，我就找大丫头谈话。”
齐莹莹忍不住追问：“然后呢？老太爷您会怎么做？
狠狠责骂她一顿？闭门思过？还是罚跪祠堂？齐菁皖是齐家的嫡长女，是齐家的脸面，今后还要替齐家与外族联姻，老太爷您素日最注重家门荣耀，最多不过是暂时压制她，等她出嫁，还是会在夫家兴风作浪，连累我们齐家的门楣！”
“你住口！”
二老太爷激动得用拐杖敲地：“不要仗着自己医学天赋惊人就在老夫面前目无尊卑，我这也是为这整个家族兴旺着想！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齐莹莹冷笑一声：“我的确是不懂，齐家自诩清流世家，治病救人，自己家中却出了研究毒术害人的子孙，我算是知道我们齐家为什么在京城里呆不下去了，大概就是因为对子孙约束不利！做了什么事情害了别人的命！”
啪——
二老太爷忍无可忍，给了齐莹莹一个巴掌，自己气得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真是目无尊长……你……”
齐莹莹的脸上立马红了一片，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我偷看医书没有错，因为我不看就得死，你为齐家生死而计，我为自己生死而计，无可厚非，若是老太爷要惩罚，尽管罚就是了，反正从小到大，我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二老太爷单掌劈下，落在齐莹莹的面门上，一阵药雾从他的袖口喷出，齐莹莹当场就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看着倒在地上的齐莹莹，二老太爷深深地叹了口气：“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兄长，真是辜负你的期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