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黄县传来消息,那里的乡绅正准备联合百姓去县衙申冤,想要阻止新路的修建。”
于洋表情淡然:“不用在意,用老法子就好,让祯吴迪开始行动吧。”
“是!”
“对了,”
于洋像是想起什么,补充说道:“让人盯着点,朕总感觉还会有人从中作梗,若是证据确凿,可以交给范卿处理。”
王宽闻言心中一动,他当然知道于洋说的是谁,于是躬身说道:“奴才明白了。”
……
“范相,下官接到消息,如今那黄县百姓可谓是民情激愤。朝廷若是再置之不理,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祸事。”
范闲一愣,随后也是面色严肃地问道:“你确定?”
吕超看着范闲,一脸正色:“下官十分确定!这则消息是黄县前任县令曹敏亲自派人送来的,他就是担心这些百姓聚众,会闹出什么祸端,所以才想要朝廷快快出手,将那贪官祯吴迪革职查办,如此才能使百姓安心。”
说着,吕超补充道:“而且据说明日那祯吴迪还准备征收劳役,强迫当地的百姓参与修路。
范相,如今已然入冬,这等天寒地冻的环境,岂会有百姓愿意去参加这等劳役?恐怕只等这修路的告示贴出,黄县就会发生一起暴乱!”
吕超说的有些严重,但作为一名御史,风闻奏事是他的本职工作,但这传言的分量总是低了些,所以在传言的基础上添油加醋,也是他们御史的常态,这也是为何此时吕超敢赤膊下场的原因。
更何况就目前的情景,吕超也不认为此事还会出什么岔子,毕竟那即将动乱之人的背后,可还有他自己的手笔。
不过让吕超感到诧异的是,原本还有些许紧张的范闲,在听完他这一番话后,反而是淡定了下来。
只见范闲一脸淡然地说道:“若是黄县真如你说的这般发生动乱,本相自会请陛下派兵去镇压,但若是那里没有发生动乱……吕御史,你这两次三番针对祯县令,是不是也要给个说法?”
原本范闲确实担心黄县出什么乱子,毕竟那里邻近京城,要真发生动乱,其后果难以估量。
但当他听到那祯吴迪会让百姓也参与修路之后,他瞬间就不紧张了,无他,因为这种情景,他见过!
吕超见着范闲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底也是升起一阵火气来:“好,若是此番黄县并无动乱,我自会向祯县令赔礼道歉,但若是黄县真的出了乱子,范相您又毫无作为,我定要向陛下参你一本!”
范闲一脸淡然:“请便。”
范闲这一路走来,被御史弹劾虽然说不上是家常便饭,但也算有那么十来次,所以对于吕超所言,范闲心中毫无波澜。
吕超见状,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他准备再传一封文书去黄县,给曹敏等人再加把火!
……
次日清晨,黄县。
曹敏今日难得的起了个大早,他准备待会儿就去县衙,来做一回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
因为昨日的他又接到一封文书,并且也是这封文书,让他知晓了此前一直向他传递消息的人是谁。
吕超,虽然这个名字他此前没有听说过,但经过打探之后,他还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和祯吴迪一样,都是御史台的御史。
但正所谓见微知著,既然这个吕超和祯吴迪一样,都是御史,那么为什么在官阶相同的情况下,这个吕超可以继续待在御史台,而祯吴迪却要被贬谪到黄县来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呢?这不正是说明,这个叫吕波的御史,身世背景不一般吗?
而且此番吕波送来的文书中还曾写明,让他们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后只要不闹出什么人命,一切后果都可以由他来承担。
有了这位大佬打包票,曹敏哪里还会有什么顾虑?这也是为何他今日会选择赤膊上阵。
可以想象,待会儿等他到了熟悉的黄县县衙之后,门口定然会是一番人声鼎沸,黄县一众父老乡亲必定正在那里厉声斥责祯吴迪的奢靡修路之举,值此群情激奋之际,曹敏再伴随着正道的光自人群中走出,站在百姓的一方,以一个昔日百姓父母官的身份,痛斥祯吴迪种种不爱民亲民之举。
随后县衙的大小官员,再自人群中走出,站在他这个昔日县令的身旁,和他一道痛斥这如今的黄县县令,这将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
待到京城里的那位吕御史将此间的事情上报朝廷,朝廷定然会赞赏他这高尚的节操,到时候说不定他还会有升官的可能。
如此想着,曹敏一颗心不禁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可等他走出府宅,来到大街上之后,却是为之一愣。
天气寒冷,加之时日尚早,街上弥漫出淡淡的雾气,而这雾气之中此时却无甚人烟,看上去更加冷清。
可是按理来说,既然昨日他已经与黄老财等人说好,今日召集人手一起去县衙门口找那祯吴迪要个说法,那今日这街道上应该很是热闹才对,毕竟在这种时候,随便找点由头大肆宣扬一番,就能裹挟那些不知内情的百姓一同前往县衙,但为何现在这街上没有一丁点动静?
“难道他们都已经到了县衙门口?”
曹敏给自己找了一个解释,随后也没再多想。
毕竟这种事情虽然是他第一次做,但此前做县令的时候,他却是已经见过不少,所以他也不会去想到,今日他们准备的这一场闹剧会出什么岔子。
可是随着不断靠近县衙,曹敏这颗稳操胜券的心却是渐渐动摇起来,如今已经临近县衙,为何还是没有听见一点动静?
忽地,前方的雾气中走出一人来,正是黄县县丞,对方在发现曹敏的身影后连忙靠了上来:“曹大人,下官总是觉得今天这气氛有些怪啊,下官这一路走来,怎么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县丞心中,其实已经有了退意,毕竟他与曹敏有所不同,曹敏名义上已经致仕,没了官职,那祯吴迪也管不到他,但是相比之下,县丞可还是留在县衙之中做官,此番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是难过了。
见县丞如此,曹敏心中的忐忑反而是消散无踪,他一脸淡然地说道:“莫要自乱阵脚,不要忘了京城那位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将捷报传过去呢。
更何况就算真的有什么差错,只要那些乡绅不出问题,到时候他们和我们一同出现在县衙门口,这事儿同样能让那祯吴迪下不来台,到时候,京城那位吕御史再出点力,此事必定能成,如此完备的布置,慌什么?”
县丞见曹敏如此淡定,又听对方数次提及那名在京城的御史,这一颗悬着的心也是渐渐放下:“大人所言有理,此番大人与京城那位大人结了善缘,日后若是飞黄腾达之际,莫要忘了下官。”
“这是自然。”
县丞闻言一喜,他没有像曹敏这般致仕,为什么还是要和祯吴迪对着干?不就是想要攀上京城那位大人的高枝儿吗?如今曹敏已经答应,一时间县丞仿佛看见了自己日后飞黄腾达、封侯拜相的日子。
两人谈话间,距离这黄县县衙也是越来越近,这一路上他们也是遇到了其他的官员,随着人数的增多,他们的底气也是越来越足。
不说其他,单凭他们这些官员一起反对祯吴迪修路,这分量其实就已然不弱,到时候再有京城的大人帮忙,这扳倒祯吴迪,难道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终于,黄县县衙在望,这一众官员的心却是忽地一凉。
没出乎他们的意料,那些本地乡绅,此时正聚集在县衙一旁,看到他们到来后,一个个默默地盯着他们,好似等候已久。
而在这些乡绅身旁,此时还围了一群人,不过这些人的装束,却是在这些官员的预料之外。
因为这些人并不是他们预想中的,黄县本地的百姓。
只见这一群人个个身穿盔甲,器宇轩昂,显然是军中之人。
并且为首一人腰间,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皮夹子,也不知是何物。
相比于曹敏等人的惊愕,霍敏则是要淡定得多,虽然这还是他进入新军之后第一次出命令,但他对此倒是表现得游刃有余。
况且从京城来黄县抓个人,所花费的不过是新军晨练的功夫,所以其他将士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波澜。
霍敏看着这一群人,扭头看向一旁的黄老财等人,淡淡地说道:“劳烦指认一下主使者,哪位是曹敏、曹大人。”
黄老财等人闻言,根本没有任何迟疑,只见他们齐刷刷地将手指向了曹敏所在的方向。
见着这一幕,霍敏微微颔首,随后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将士行至曹敏身旁,将之架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