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敏与王宽等人进入徐州军营后，这略显荒废的场景让他们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霍敏此时开口说道：“虽然我已经提前猜到，这徐州军营会是一个空架子，但是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想到这偌大的徐州厢军军营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王宽闻言看了他一眼，以及跟着两人身后的一个排的士兵，不禁开口问道：“此前你说这徐州厢军必定孱弱不堪，可是有什么因由？”
“确实有，而且还有两点。”
霍敏边走边说道：“此前末将曾在幽州厢军任命之际，时常听闻家兄提及，这徐州厢军指挥使徐牧娶姨太太的消息，算起来，到末将起身前往京城之际，这徐牧至少已经娶了五房姨太太，算上正妻，便是六人。”
见王宽有些许不解，霍敏接着说道：“徐牧虽是军旅之人，但若是与六名女子夜夜笙歌，这底子再好也会吃不消，加上这纳妾的花费，末将猜测这厢军的军饷，必定有不少都落入了这徐牧的口袋。
除此之外，此前各州府厢军应陛下调令集结京城，众厢军中，唯有徐州以及冀州的厢军将士最为瘦弱，许多将士都是面有菜色，显然平日里的生活条件十分苛刻。
这些将士的表现恰好佐证了末将之前所听到的传闻，两相交汇之下，这也是为何末将可以断定，这徐州厢军军力必定孱弱不堪。
只不过让末将没有想到的是，如今这徐州厢军竟成了这般模样。”
王宽听完，心觉对方说得有理，暗赞一声不愧是于洋选出来的人后，他也开口说道：“霍营长的这个疑问，我倒是可以给出答案。”
“愿闻其详。”
“厢军也好、禁军也好，又或者是普通百姓也好，他们都是人，是人就会有三六九等，是人就会有好坏良莠。
此前陛下两次调令，这军营之中整天混吃等死之辈，自然不想去应召，所以那些在心底还有所希望的将士，大多已经被陛下调走。
而剩下的这些人当中，另一批怀揣希望的将士与那厢军指挥使格格不入，这巡防四周，远离军营将会成为他们双方共同的诉求，而当这些将士也离开之后，这军营之中，基本上全是混吃等死之辈，所以有如今这般情景，倒也不会令人惊讶。”
听完王宽这一番话后，霍敏赞同的同时也是不由地一愣，因为此时他才注意到一件事情。
那位陛下如此不凡，而这王宽既然是跟在对方身边最久的人，却又没有遭到对方的嫌弃，这说明什么？这不正是说明这王宽同样不凡吗？
霍敏回想起此前王宽曾突兀地从自己眼前消失的一幕，心底也是暗自加重了对王宽的敬意。
此时他对王宽的敬意，不再是出于对方常年伺候于洋的身份，而是极为单纯的，因为王宽这个人！
正当两人各自暗中敬佩之际，不远处出现的几道身影，也是让二人立即停止了交谈。
……
“见过公公。”
徐牧刚一走过来，便朝着王宽拜了一拜，毕竟这一行人中就王宽一人面白无须，显然是宫中之人。
与此同时，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跟在对方身后的那一百多人，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现在朝廷已经这么奢靡了吗？不过是宣旨而已，竟然要用上这么多人，这排场，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
王宽见状，默然不应，而是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圣旨，淡然说道：“徐州厢军指挥使徐牧接旨。”
徐牧一听，纳头便拜。
“臣接旨。”
“军制混乱一事由来已久，朕每每思之，忧思难安。今着各州府厢军指挥使清点各厢现有将士人数，后一齐交由新军将士处理，不得虚报、反抗，若有不听者，可着新军将士就地处决。
另吃空饷一事实属沉珂顽疾，盖非各厢军指挥使一人之过，故罪责暂欠，待进京之后再做处置。”
听着王宽的声音，徐牧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此前他还以为这道旨意不过是通知他，接下来会让那些将士回营。
可谁曾想，竟是这般釜底抽薪！
将圣旨念完，王宽淡淡地看着面前之人默然不应的模样，不禁开口问道：“怎么，徐指挥使准备抗旨不成？”
徐牧脸色一变，原本十分难看的脸庞立刻强笑道：“下官不敢，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上使让下官查验一番。”
王宽闻言，表情淡漠的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了对方，“小心着点，要是弄坏了圣旨，那你就不单单是贪污军饷的罪责了。”
徐牧闻言，动作一滞，随后小心地将圣旨展开，看着上面的大印，陷入了沉思。
他能够看得出来，这印是真的，而且其他人应该也不敢在大汉的疆域上，干出这种谋逆的事情。
徐牧看着手中的圣旨，此时他心中有无数个念头在翻涌，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领旨，他那尚未过门的第九房姨太太可就要成为别人的女人了。
而且在入京之后，他的这颗人头是否能够保全，都还说不一定，这种命运无法掌握的感觉，让人十分难受。
可是造反……徐牧看着对方这一行人，此时的他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对方不过是前来宣个旨，却要带上这么多的精兵强将。
虽说这些年徐牧一直都是在混吃等死，但他昔日刚当上这厢军指挥使时，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此时仔细观察之后自然能够发现，在这些人身上弥漫的一股独属于军人的气质。
再加上那壮实的身躯以及冷漠的目光，无不在向外人彰显他们精兵强将的本质。
在这一百多人面前，哪怕是徐牧有什么想法，也得老老实实地藏着，不能显露丝毫。
至于原因倒也很简单，现在这军营之中的所有将士加起来，能不能打得过对方都还两说，更别说若是真的抗旨以后，他们能不能顶得住来自于朝廷的征伐。
心中暗叹一声，徐牧老老实实地开口说道：“臣接旨！”
说着，徐牧还趁着将圣旨交还之际，极为明显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向王宽递去。
“公公此来想必很是辛苦，这一点辛苦钱还请公公收下，这也算是下官的一点心意。”
王宽眼睛很尖，他一眼就看到了这张银票上赫然写着两万两，于是他也不含糊，直接无视一旁的霍敏等人，大大咧咧地从对方手中接过银票，塞进怀里。
“你倒是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徐牧虽然有些心痛，毕竟那可是他用来纳妾的钱，可是现在这种时候，钱肯定没有命重要。
徐牧甚至都需要王宽能够替他掩盖罪责，只要等他回京之后，能够在皇帝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这钱都算花得值！
“这位公公，下官还没来得及请教公公的尊姓大名。”
“王宽。”
“王宽？”
听见这个名字，徐牧心中一动，身为一军指挥使，那皇帝身旁太监的姓名，他自然是清楚的。
“没想到竟然是王公公，下官实在是怠慢了，不如王公公请先随下官去府上休息一会儿，下官前些日子收到一些好物件，还请王公公帮忙看看。
至于这清点人数的事情，下官这就派人去将巡防的将士们叫回来，好让诸位清点仔细。”
“不用了，”
此时霍敏淡然开口道：“我手下的人已经在做这件事情了，徐指挥使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整理行装，准备前往京城面圣。
我等还有圣命在身，没有时间多做停留。”
王宽听出徐牧还要送礼的意图，原本还有些心动，但见霍敏这般模样，却是有些无奈。
“霍营长说的在理，徐指挥使的好意我就心领了，若是无事，你还是早早进京吧。”
徐牧原本以为自己都快要将王宽给拿下了，谁知道这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来，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王宽说道：“这位大人又是何职位？而且大人或许不知，徐州将士素来桀骜不驯，若是没有我的将令，大人贸然前去传令，恐怕会闹出麻烦来。”
“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霍敏表情依旧淡然，此前他在进军营时，曾听到几声枪响，之后便没了动静。
此时想来新军的将士们已经借用火铳的威力将那些徐州本地的厢军将士们给震慑住了，而在这之后的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正当几人交谈着，一个新军将士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然后来到霍敏身旁说道：“营长，人数已经清点好了，如今军营之外的徐州厢军将士一共三千二百九十一人，军营之中的将士正在清点。”
“很好。”
霍敏淡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徐牧说道：“徐指挥使，不知道这个数字，是否符合你心中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