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霍敏此话一出，霍步顿时愣住，等他反应过来后，却是忙不迭地说道：“老弟，这话可不能乱说。”
霍敏对此不以为然，他镇定自若地说道：“小弟并不是在无端猜测，还请大哥好好想一想。
如今各地吃空饷的情况已经是路人皆知，咱们这位陛下刚掌权不久，对于这一项顽疾，他不可能不想要将之去除。
我们幽州厢军虽然明面上有一万两千余人，可实际上不过就六千将士而已，相信这一点，陛下应该也是大致了解的。
此前陛下从我们这儿调走一千人，此番陛下又要从咱们这儿调走两千人，我估摸若是再来一次，咱们整个幽州的厢军都得被陛下调走！
到了那时，幽州厢军就会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虽然账面上还有六千余人，可实际上却没有一兵一卒。
我估摸着，其他各州府的厢军就算比咱们幽州好一些，但也不会好太多。
到了那时，陛下只需要派出一名钦差大臣，在全国这么走上一遭，到时候各地厢军都将空空如也，而在这个时候，陛下再下发一道圣旨，责令厢军整改，又或者是直接下令撤出厢军。
如此一来，这厢军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废除了吗？而且顺带着，这吃空饷的顽疾也可以随之去除，旁人却没办法反对。”
霍敏分析着，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同时他心中还对提出此策的人很是钦佩。
在他心中，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毕竟朝廷现在下发的命令只是调兵，而不是撤销这些人的兵籍。
如此一来，按照编制而言，这些将士其实还是挂在原本的厢军名下，而各地厢军本身也就无法再重新招兵、填补空缺。
而这些将士原本若是处于各地厢军之中，那他们究竟只是存在于名录上的一个名字还是真正存在的人，朝廷没法知晓。
但此番进京一遭，各地厢军就不可能只送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名录过去，如此几番，便能将各地厢军掏空。
霍敏这番分析，霍步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他想了一阵，发现自家弟弟说的似乎有理，不禁开口问道：“那怎么办？照你这么说，陛下要是将所有人都调走了，那我这个指挥使还怎么当？”
“这就要看，大哥是否看重手中的兵权了，”
霍敏接着分析道：“若是大哥贪念兵权，那么此番就只能使出拖字诀，我估摸着其他州府的厢军也会有人看出陛下的打算，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违抗军令，或者是消极怠慢。”
霍步闻言有些迟疑：“那若是朝廷下死命令呢？”
“那大哥就只有反了，趁着目前手中还有几千将士，说不定就一呼百应了呢。”
霍敏说的很自然，反正这营帐中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也没人会听见。
霍步此时却是嘴角一抽，“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在消遣你大哥！造反，我像是造反的人吗？更何况如今已不是那妖后赵珂当政，当今陛下虽然掌权不久，但也算是做了不少实事。
此前为防治天花，朝廷可是专门派人来为百姓种那劳什子牛痘，而且现在这幽州城中也已经有无烟煤售卖，百姓可都在念陛下的好呢！
造反？找死还差不多。”
霍敏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大哥就只有听从军令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厢军指挥使而已，虽然军职不低，但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待久了，人也会变得麻木的。”
说着，霍敏目光转向京城的方向：“陛下此番调兵，我也准备去掺和掺和，只有入了那新军当中，我才能知道陛下究竟是何打算。”
霍步一愣：“你也要去？”
“没错，若是真如我所料，说不定再过个一年半载，大哥你也会回京述职，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小弟先行一步，为大哥探探路。”
霍步点了点头，随后却是忍不住问道：“万一照你刚刚说的，其他地方的厢军有人想要犯上作乱，我们是不是应该向朝廷示警啊？”
“不用，”
霍敏摇了摇头：“大哥莫非忘了此前从凉州回来的那些兄弟们口中所说的‘正义’？相信有这种东西在，其他地方的厢军指挥使只要不傻，应当是不会去挑战咱们这位陛下的权威。
而且对那东西，小弟也很感兴趣，这也是为何我想要去京城看看。”
听到“正义”一词，霍步的神色也是变了：“老弟，你说真的会有那种东西吗？我总感觉这是那些兔崽子吹出来的。”
霍敏嘴角一弯：“就是因为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我才想要去京城看看。对了大哥，希望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犯傻了，没事多看看兵书，对你还是有帮助的。
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在尚未确定那‘正义’是否存在的情况下，就去思考这个问题。”
“滚！”
……
“朝廷的命令我也都告诉你们了，有想去参加的自己找我报名。”
随着霍步一声令下，本就算不上军纪严明的军营，几乎算得上是炸开了锅。
别的不说，此前去参加凉州一役的将士，几乎是人人都明明白白的领了十余两赏钱，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这笔钱虽然是他们拿命来换得，可是在这之前，他们这些普通兵卒的一条命还未必能换到这十余两银子呢，所以他们在听到霍步说皇帝又要招兵时，一个个都表现得十分激动，生怕自己没能被选上。
“都别他娘的给我吵吵，既然你们都想去，那就按照老法子，自己凭实力来抢！有本事的就给老子去京城，没本事的也就不要到陛下那里去丢了老子的脸面！”
见到这些人这般模样，霍步表面上愤怒，心中却是忍不住暗自苦笑，或许真如霍敏所言，这厢军没有再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
京城，皇宫，御书房中。
“陛下，各地挑选的共计两万厢军已经开始朝京城进发，预计再过几天，他们就能到达京城了。”
“很好，”
听到王觉的汇报，于洋点了点头，然后将桌子上的纸张交给对方：“正好劳烦王爱卿将这图纸给户部送去，这些是接下来训练新军将要用到的东西。”
王觉接过名录，打量一番后却是一愣：“陛下，这是什么？”
“伙食啊，”
于洋淡然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要练出一只强军，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吧？”
“可是陛下，这上面写得会不会太过了一些。”
此前王觉虽然听于洋说起过，这训练新军会花钱，但他没有想到，这第一笔钱竟然会花在伙食上面。
“过吗？”
于洋却是一怔：“朕已经是考虑到今年收成不好，已经将伙食的条件降低了一些。”
以于洋的标准来说，这份名录上记载的东西确实不算多好。
无非是要求让这些将士们每天能够尝到荤腥而已，主要食物肯定还是馒头之类的东西，但他没有想到，就这样的标准，王觉这个兵部尚书竟然会觉得难以接受。
王觉闻言苦笑一声：“以目前的标准，哪怕是禁军最多也不过让他们每日能够吃上饱饭而已，这每天有荤腥，对将士们确实是好了一些……”
王觉摇了摇头，要说起来，他这个兵部尚书已经做的够憋屈了，之前连让将士们吃顿饱饭都难以做到，既然如此，这种事情他又何须来掺和呢？还不如交给钱觅自己去头疼，此时王觉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钱觅那副暴跳如雷的模样。
于洋此时却是琢磨过味儿来，然后他便问了一个流传后世的问题：“如今肉食很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