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萧，摆开阵势向前挺进的一众汉军，更是给这秋天平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眼前汉军进攻，凉州守军也是严阵以待，面色肃然。
方群看着朝城池缓缓而来的汉军，面露嘲讽之色：“天启小儿竟然还真敢以区区两万将士前来攻城，愚蠢！传我号令，待敌军进入两百二十步以后，守城巨弩全开。既然敢来进攻，不付出一些代价怎么可能！”
其实根本不用方群下令，眼见汉军来袭，操纵守城巨弩的将士早已经严阵以待，将矛头对准汉军，只待对方进入到射程以内，便火力全开。
相比之下，汉军此时的状态看上去有些儿戏，大军前进的速度也是让人有些着急。
不过百步的距离，他们硬是花费了一刻钟的时间，方才逼近到凉州城外两百五十步的位置。
于洋看着这一幕，并未催促，心中也在思索蒙奇的打算。
此战虽然他是最高指挥，可实际上他的作用只是做出战略布局，提出各种要求，具体如何实施，还是得蒙奇联合一众将领来抉择，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战争，于洋并不清楚。
思索的时间不长，于洋突然心中一动，便想到了蒙奇的打算。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此前一直宛如龟爬的汉军，突然加快速度，好似浪潮奔涌一般，朝着凉州城冲去。
只见一排排手持护盾的将士快速冲到前方，而在他们身后，此前一直被兵群所遮掩的三台投石车，也是到了这时方才展现在凉州守军眼前。
“投石车？难道他们想要突破城门？”
方群见状心中一紧，若是往日他或许还不会如此紧张，但昨晚因为担心汉军就在外面埋伏，所以这救火的速度便放缓了些。
此时这城门，他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巨弩，所有的巨弩都给我对准投石车！不要让它靠近到一百八十步之内！”
一百八十步，方群能给出这个距离，可不是因为他能知晓汉军方面的消息。
重型投石车的极限攻击距离虽然是在两百步左右，但同样的，在这个距离下攻击，投石车的威力也会下降许多。
如果只是用来攻击城墙上的守卫倒还好，可如果想要用来攻破城门，那这威力就不够看了。
如果想要展现出它的最大杀伤力，大概需要靠近到距离城池一百五十步的位置，方群说出一百八十步这个数字，其实已经是留有余地。
不过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面对方群的命令，一众凉州守卫的反应却是稍慢了些。
原本此前他们一个个都严阵以待，感觉大战在下一刻就会爆发。
可是谁知道区区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这一万多汉军竟然走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特别是在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人的精力会耗费的非常快。
再加上出于对汉军龟爬速度的既往印象，所以此时汉军突然加速之下，顿时打了凉州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这，也就让于洋麾下大军安全的接近到距离凉州城两百步的位置。
不要小看这三十步的距离，以投石车缓慢的前进速度，若是凉州守军火力全开，就这看似短暂的三十步距离，汉军至少得死亡数百人，才能将投石车护送过去。
而现，在蒙奇等人的谋划下，只需要示弱一刻钟就能减少这个伤亡，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当第一支弩箭自凉州城头而来，射穿一个将士的身体后，一众将士都清楚，接下来，就是拿命来搏的时刻。
……
虽说是御驾亲征，但在这种时刻，王宽等人肯定是不会让于洋亲自上战场，所以此时他就只能在这距离凉州城三百步以外的安全地带，注视着前方的战况。
得益于这个时代守城器械的低劣，弩箭在横跨近两百米的距离后，威力已经大大减轻。
反应快的将士，若是两三人合力，将盾牌叠在一起，便可以将那弩箭挡下，而自己只会受些轻伤。
可若是反应稍慢，那弩箭以迅捷的速度直奔盾牌之外的各个部位，往往是非死即残，血腥异常。
就算是那弩箭侥幸砸在盾牌上，若是只有一人之力，那弩箭的巨力还是足以连人带盾一起击飞，甚至有些遇上盾牌质量不佳的，这一支弩箭更是直接贯穿盾牌和人体，将这人死死地钉在地上，鲜血流尽而亡。
见到这一幕幕，于洋的思绪却是忍不住飘忽起来。
“此战过后，得加紧研制火铳和火炮了，不然这伤亡太大。重骑兵也得研究出来，不然日后在平原对战，火铳的效果有可能会打折扣。
对了，空对地的压制力我怎么忘了，若是此战我能想办法造出来能够升空的东西，哪怕没有火药，仅仅是丢一些刀枪下去，也能做到有效的杀伤。
时间，时间还是太少了！”
看着一个个将士死去，于洋心中也很悲痛，但他和寻常人不一样，他已经见惯了生死。
所以此时他更懂得如何从这悲痛中，去找到化解悲痛的力量。
同时也是这次战役，让他脑海中回想起前世更多的记忆，那些隐藏在他记忆深处，此前尚未回想起来的种种利器！
不说别的，单就研制出来一款超越当前时代最大射程的远程武器出来，今日这一战于洋都用不着拿将士的性命来向前推进！
虽然此时还没有清点人数，但于洋在这龙撵之上却是看的清楚，此时一众汉军的死伤至少已经超过三百人，而这，不过是投石车向前行进二十步的损耗！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此时的投石车，已经进入到距离凉州城门一百八十步的位置！
狗剩，乡下人为了防止孩子早夭，特意给孩子取这种贱名，想要以此来让自己的孩子活得更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狗剩这个名字真的起了作用，几次灾荒之年，他竟然都神奇的活了下来。
后来入了军营，原本狗剩以为自己的好运气终于要到头了，毕竟这个时代的战场可是名副其实的绞肉机，一战而亡也不算什么怪事。
可谁曾想，他在进入军营后，竟然成了为了投石车手。
因为投石车往往只会出现在攻城战中，而如今的大汉合适才会需要用投石车攻城？十多年的时间，没有发生过一起这样的战役。
所以这狗剩平日里的生活也算安逸，隔三差五操纵投石车来上一发，确认自己的技艺没有生疏后，就可以继续混吃等死。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没曾想，此次凉州攻城一战，他竟然被皇帝从一万多人中挑选出来，并且寄予厚望！
所谓的祖坟冒青烟，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而此时的狗剩，也一如往常一般，远离“死亡”二字，因为在他身旁，一群身披盔甲，手拿盾牌的同袍正用生命守卫着他。
一支弩箭射来，击退几名同袍？没关系，立马就会有人冲上来填补空缺。
又是一支弩箭，射杀一名将士？没关系，同样会有其他人捡起他的装备，替他挡在狗剩的身旁。
如此，这二十步的距离对于狗剩来说，宛如一种酷刑。
看着昔日里嬉笑怒骂的同袍如今一个个倒在自己身前，狗剩却不能作出任何应对。
狗剩平生第一次开始厌恶自己这个名字，苟且偷生，难道真的就是好的吗？不，这不好！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狗剩扭头看向其他几名同样被护在中央的投石车手，严肃地说道：“之前我的介绍不作数，以后请你们叫我的大名，岳泽。”
说罢，岳泽朝远处的城墙打量一眼，在心中默默估算一番距离，随后轻笑一声：“诸位，这个距离，足够了！”
听到这句话，此前一直护送岳泽的众位将士立马站定，随后依旧护在投石车周围，一动不动。
此时岳泽也不管其他，自顾自地在投石车上操作起来。
风向、角度，重力加速度，这些东西他全都不懂，投石，他向来凭借的都是自己的感觉。
此时弩箭依旧如同之前一般，从岳泽身边飘过，但却一发未中。
岳泽也不去理会这些弩箭，此时的他心中很是平静。
向左一点，再向下一点，岳泽暗自估量一番，嘴角一弯。
“感觉对了！”
取过大刀，一把斩在禁锢投石车的绳索上，随后一颗怪异的“石头”便呼啸而过，直奔凉州城门而去。
而另外两处投石车所在的位置，此时也像是提前约好一般，将那一颗颗红夷炮弹送往城门。
恰在此时，一根巨弩带着破空声，直直地射入岳泽的身体。
但此时的岳泽，嘴角笑意丝毫未减。
他宁愿做一个死去的岳泽，也不愿意当一个活着的狗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