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的恩怨本来跟后辈没什么关系,可莫仓毕竟是大富春活着的老人里辈分最高的人,很多老师傅对他都很敬重。
如果莫仓能同意,这件事就好办的多。
但莫山对此并没有多少把握。
几个人静默的时候,莫山突然站了起来:“老宋,你是不是说真的?二叔要同意了,你们就不会再反驳了,对不对?”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宋长河郑重点头:“只要二叔答应,我绝不说什么。”
随后,莫山起身离开了工厂,而等他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当天晚上,莫华觉得有些不妥,偷偷去了二爷爷家。随后,就看到了不可以思议的一幕。
莫山找到莫仓说了他的想法,莫仓始终不肯答应,还把附近大富春的老人们都请了过去,一起围攻莫山这个“逆子”。
老人们都坚持让莫山收回决定,莫山表面上平顺,可始终不肯点头就范。
莫仓看上去很绝情的样子,似乎把父辈们的恩怨也算在了莫山的头上。
他走到莫山面前,蹲下来问他:“莫山,你是不是下定决心要变了?”
莫山没说话,看着二叔点头。
莫仓叹了口气,一脸严肃的看着莫山说道:“你既然想变,也应该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态度,你想胡来我绝不会答应,在场的你所有的叔叔大伯也不会答应,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随后,莫仓耿直接拿出了莫家先人的排位,放在莫山面前的八仙桌上。
莫山突然看了一眼莫仓,像是明白了什么,直接跪在了先人排位面前。
旁边的老人们一直从当天中午议论道晚上,莫山就那么一直跪着。
看着扑通一声跪下的莫山,莫华瞬间惊了,刚要上去扶起莫山,张庆发突然从背后走了出来。
伸手拦住了莫华,开口说道:“不要过去了,给你爸留点尊严,这么做他心里也能好受点。”
然后又突然补了一句:“放心吧,这件事八..九不离十要成了。”
那是莫华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两代人之间思想和眼界上的不同,从前,他只是认为,老爸莫山是个偏执迂腐的人,一味的坚持守旧,按老一代的标准衡量现代人的需求。直到现在,莫华终于有了一些反思,他终于意识到,这些老字号这些老师傅们,在时代面前,在追随时代的道路上,他们的付出和所面临的困境,远比年轻人想象的要多得多。
有些人生来就在时代中,不管怎么样都被时代推着往前走。
而有些人,早已经被时代抛弃。
他们努力的想要跟上时代,却总也追赶不上。
哪怕是付出所有的努力,常常是要跨过多少红狗,才能得以上岸。
莫山在二叔家跪了整整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的上午,莫仓推门进来看到跪在客厅里的莫山,他没有叹气甚至没有感到愤怒,反倒是漏出了一抹让人难以理解的微笑。
他没有扶起莫山,也没有让莫山起来,而是转身出了门。
半个小时之后,大富春很多有资历的老师傅们又重新回到了莫仓家。
看到跪在地上的莫山,所有人都感到无比的震惊。
“这小子真在这儿跪了一夜?他哪来这么大的毅力?”
“不是身体不好么?为了这么点事儿至于么?”
老师傅们很快就讨论起来,而莫仓也始终没有说话,就那么一直看着莫山,看着众人。
莫仓很了解这些老师傅,他没有表态,就是在给他们参与的机会和权利。她不想武断的作出决定,就算那样最有效率,可莫仓知道没能让这帮人打心底里接受莫山的决定,莫山以后的路只会更加难走。
其实,从莫山进门说出他的想法之后,莫仓就已经同意了。
他一开始表现出拒绝,甚至是极力阻止,就是为了让莫山能真正说服这些老师傅们,用自己的方式赢得这些人的支持。
现在看来,莫山和莫仓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
没有人再反对了,虽然他们很不情愿的说了让莫山想干嘛就干嘛吧,但莫山知道,这已经是老师傅们能给她的最好态度了。
老师傅们走后,莫山已经很难站起来了。
直到这会,一直跪在门外大树后面的莫华也才起身走到了莫山旁边,伸手搀扶起了莫山。
莫仓显得有些意外,他知道莫山跟儿子的关系不好,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现在看到父子俩一起出现,脸上也漏出了欣慰的笑容。
莫山太虚弱了。
癌症晚期刚做了化疗,再加上跪了一夜,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吃不消了。
但在儿子面前,莫山还是硬撑着,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更不想就这么倒下。
一直坚持到大富春,上楼躺在床上,莫山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莫山睡了一天一夜。
连莫华都有点怀疑:“爸不就是高血压么?怎么睡这么久?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此时的陈丽娟也早已经默默接受了莫山的选择,决心帮莫山完成最后的遗愿。所以,她告诉儿子:“你爸就是年龄大了而已,跪了一晚上身体肯定吃不消,放心吧,待会等他醒了,我给他熬点药吃,应该就是好了。”
送走了儿子,陈丽娟返回床前,看着满脸憔悴的莫山,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莫山跪了一夜没有白费,宋长河他们得知老师傅们都同意了莫山的选择,也没再继续追究。宋长河原以为经过这件事之后,大富春的老人们会有些选择离开大富春,毕竟现在的大富春已经不是从前的大富春了。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莫山去找莫仓的第二天,竟然有七八个老师傅选择回到了大富春。
这一切,都是莫华背后努力的结果。
莫小雨怎么也没想到,就是一个给大富春产品进行设计和外观升级的决定,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这会,莫山已经睡醒,莫小雨一脸愧疚的走到莫山面前。
莫山自然不会责怪莫小雨,笑着说道:“大伯还得谢谢你,没有你,大伯走不出这一步去。你退了大伯一把,把该做的事儿做了,现在好了,”莫山长舒了一口气,释然道:“现在,最棘手的问题都解决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产品设计对接,莫华揽在了自己身上。莫山身体不好,能帮着出主意的张庆发整天又要忙着拍摄忙着整理财务,根本没时间应对。
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莫华是心甘情愿的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是时候该为父亲分担一些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