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小飞很卖力,本来做场控就要跟谢冰辰一起直播到凌晨,可他每次都很早来公司,也从来不吃迟到早退。
就是去楼道抽烟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一开始,莫小雨还没注意到,只觉得她现在每次去公司的时候,门都是开着的,不管多早。
直到那天,莫小雨很早到了公司,恰巧碰上了正在开门的小飞。
“小飞?你怎么来这么早?你跟冰辰晚上要直播,我不是说过,你们早上可以到十点半上班?”莫小雨惊讶的问道。
看到莫小雨,小飞竟显得有些紧张,笑了笑说:“我习惯了,早上起得早也睡不着,没啥事儿就来公司了,反正这里有免费的空调,多舒服。”
总算自然而然的圆了过去,可面对莫小雨的时候,小飞心里的愧疚还是很强烈的。
推门去到自己的工位上,正要坐下的时候,一双手伸了过来。
小飞年龄不大,比莫小雨笑了三四岁,而莫小雨又一直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直接伸手摸了摸小飞的肚子。
然后一脸认真的说:“恩,果然没吃早饭,把这个吃了。”
说着莫小雨就把自己的早饭放在了小飞面前。
“小月姐,我不饿。”
小飞显得很紧张,甚至很害怕,他担心自己会突然忍不住心里破防。
可莫小雨哪管那些,伸手打开八宝粥就放在小飞面前,“放心吧,我一会去老宅那边路上还能买点早饭,你安心吃你的就行。”
看着莫小雨潇洒走开的样子,小飞心里的愧疚更加强烈了。
中午,莫小雨去了一趟大富春,莫华回来之后,两兄妹总有说不完的话。
到工厂的时候,莫华正站在车间门口,大伯莫山则在里面加工着产品,很卖力的样子。
莫华已经答应留在这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回广圳。大伯莫山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见缝插针的就带着莫华来熟悉工艺流程。
这些,莫华已经看了成百上千遍,早就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想要的根本不是熟悉,他只希望时间能快点,赶紧过完这两个月,他好尽快回广圳继续自己的事业。
从前,见莫华这种态度,莫山早就爆发,可现在大伯莫山显得平缓了不少。
莫华能留下,他已经很知足,至于大富春的传承,莫山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到中午吃完饭,莫小雨跟莫山聊起了只的事儿。
伴随着直播带货的流量提升,莫小雨也很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现在要想继续提升大富春的产品销量,从直播的角度寻找突破口已经很困难,更值得挖掘的点,其实是从产品上找突破。
账号开播已经有段时间,莫小雨根据用户信息已经很清楚,账号粉丝尤其是购买主力用户,基本介于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女性群体。
这部分用户的关键属性就是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很高,因而,对产品的外观也会有一定的要求。
大富春剪刀的功能性实用性毋庸置疑,但有一点是硬伤,没有很好的外观设计方案,导致产品的风格上有些老旧。
年轻、潮流,品质和外观,这是莫小雨通过数据分析捕捉到的茶品关键词,如果产品上不作出改变,很难实现销量上的进一步突破。
但莫小雨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简单有效的诉求实现起来会这么简单。
莫山是大富春的传承人,而且几百年来,大富春的加工工艺和外观设计都是沿用的老一辈的成果,想在产品外观上创新,基本等于推翻传统重来。
拿最简单的淬火工艺来说,剪刀的道口颜色深浅可以通过控制淬火的工艺和流程来实现,但这么多年来,大富春早已经有了标准化的淬火流程,想要让老师傅们在道口颜色上作出突破,很难。
“大伯,我们其实可以招聘一个设计师,在大富春产品的外观上提升一下。”
莫小雨说的很直白,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话有什么问题。
那时,张庆发也在旁边,他看了一眼莫山,言辞谨慎的问了一句:“老莫,你说句话,能不能行?”
莫山一脸凝重,没说话。
张庆发不是一个偏执的人,知道莫山的心思,反过来问莫小雨:“小雨,你的意思是大富春显得产品品类不够丰富?其实设计上我们也能做,好多款式都还没开始生产,要不,我们先做几款新的出来,你们先看看效果再说?”
这就是莫华跟莫山关系破裂的关键所在,老一辈和新一辈之间,思想上根本就搭不到一起。
说句难听的,牛头不对马嘴。
知道这话莫小雨不好说,莫华毫不顾忌的说道:“张叔,小雨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产品不够好也不是品类不够,而是……现在的设计不符合时下年轻人的审美。”
怕老张听不懂,莫华又补充了一句:“邓丽君的歌在经典,也只能用来怀念经典。现代的年轻人,更愿意听周杰伦的歌。时代不同了,人的审美早就不一样了,能懂?”
看了看莫山沉默的样子,张庆发起身把莫小雨带到门口。
这才说道:“你们的意思其实我们都能懂,但这件事,真不好办。”
莫小雨有些纳闷:“张叔,这有什么难得?我们找到设计师设计出新的产品外观,咱们的师傅们按照图纸加工做产品,这有什么困难的?”
张庆发摇着头:“大富春怎么成的老字号?从清朝开始,大富春的手艺就是这样的,祖祖辈辈传下来,东西就是这样做。淬火多少温度,刀柄弧度多少长度多少……这是规矩,你们能理解么?”
也怕莫小雨他们听不懂,张庆发继续说道:“这就好比一个唱京剧的老角,你让他换上芭蕾服一边跳一边唱京剧,这是在羞辱人羞辱祖宗,你们懂么?”
问题又回到了大富春没落的关键原因上。
事实上,这么多年大富春都没能重新崛起,莫山和张庆发其实都明白,老字号和这个新时代早已经脱钩了。
但改变并不是说说就行的。
尤其是在最注重师道传承、师门规矩的这代人身上,师傅怎么教的他们就必须怎么做。变,其实就是反抗,是破坏规矩,甚至说严重了,这叫大逆不道欺师灭祖。
莫小雨终于明白了。
但她还是告诉张庆发:“张叔,您的话我能理解,但我还是得说,我们必须得改变。三十年前的录音机,现在还有?天桥上卖艺的,现在还能看到么?”
莫华倒是痛快了很多,直接说了一句:“不跟着时代变,就别怪被时代淘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不懂?”
能说的已经都说了,接下来也只能看莫山怎么抉择。
毕竟,莫山才是大富春的掌门人。
中午吃完饭,莫小雨没有离开,一直在大富村的档案室里呆着。
莫山能不能迈出这一步,事关大富春的生死存亡,她不能拿不重视。
而莫华则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他太了解莫山了,坚定的认为,莫山绝不会因为莫小雨的几句话,就把延续四百年的传统给变了。
要变,他早就变了不会等到今天。
事实上,莫山的反应也的确如此,一整个下午都躺在床上僵硬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莫小雨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就听到楼下几个师傅吵闹的声音。
等她下楼走到几个人面前的时候,才知道有几个老师傅要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