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炎很久没有这么焦虑过了,以前诸国征战时,他还是太子,天塌下来都有他父王顶着。等他继位后七国已经安定下来了,因此他一直过着太平日子,突然要自己拿这么大的主意,还是对付国力最强的殇周,是有史以来头一回,他心里真没底。
文武大臣们都在殿中站着,你一言我一句,激烈地讨论着。慕容炎看着他们吵吵,拿手撑着头,一言不发。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慕容炎的不对劲,示意大家闭嘴,大王要生气了。
“呃,大王,老臣以为,我信陵应该出兵救姑幕。”有个大臣率先站了出来。
“嗯,那你说说,怎么救。”慕容炎依旧撑着头,保持原样不动。
“老臣以为,派五万大军过去,将殇周军赶出姑幕,与姑幕签订同盟协议,留一支我们的军队驻扎,有了盟友,不仅殇周不敢轻易对姑幕或信陵造次,别国也不敢。”
慕容炎收回手,将身体坐直,大声质疑到:“五万大军?八万好不好?赶走秦云,又留多少人驻扎姑幕?殇周下次开二十万大军过来,怎么办?他联同大和、孤竹,一起向我信陵开战怎么办?”
这些人刚才叽叽喳喳讨论了半天,结果就提议了句废话,慕容炎火冒三丈,嗓门越来越大,众臣们无人再敢提议,全都默默低下了头。
“一个个,只会耍嘴皮子功夫,是不是过够太平日子了?仗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他越说越激动,臣子们赶紧跪下,齐呼:“大王息怒。”
内官也过来奉上晾好的羹汤,慕容炎一口气喝下去,总算降了些火气。
“大司马何在?”沉默了一阵,慕容炎突然点名。
“臣在。”一直在角落看众人“吵架”没吭声的大司马安清立刻从人堆中跨出来。
“你说,怎么救姑幕?”
“回大王,臣以为,这时候所有焦点都在姑幕,在秦云身上,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兵分两路,一路重兵围殇周,逼他们召回秦云;一路去姑幕助他们打秦云。”
“嘶……”
慕容炎没想到,会有人提出这样的建议,新鲜,且胆大。众臣仍然没说话,不敢附和,也不敢反对。殿中静悄悄的,慕容炎盯着大司马,眼睛一眨不眨。
“大王,臣知道此举有些胆大。甚至,太过冒险。臣以为,这次就是和秦暨赌一把,赌他心里有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他早就准备好攻姑幕,不会放着秦云守在那里不动手。臣猜测,他这次只是在姑幕试探虚实。我们不妨趁他没有拿定主意之前,先给他来个出其不意,至少能确保殇周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姑幕和我们也好趁这段时间好好备战。”
大司马说完,慕容炎又陷入了沉思。
一直在殿外等着召见的李承柏听到了这主意,眼前一亮,马上让内官帮自己通传。
“宣他进来吧。”一时举棋不定的慕容炎也想听听姑幕人自己怎么看。
李承柏行了礼,站在大司马旁边,向他拱了拱手。
“李大人,想必方才我大司马的建议你也听到了。这个方法确实有些冒险,我信陵国小力弱,如果分两路派兵,势必就会分散力量,特别是派去姑幕的兵,不会太多。”
“大王,外臣以为,可。”李承柏赶紧回答到。
“哦?你也认同大司马的策略?”
“回大王,殇周王秦暨是个自傲的人,他敢让秦云驻扎在我姑幕又不动手,表明他相信我姑幕怕他,且无人会来相助。若这时信陵突然发兵围了殇周,就相当于给秦暨一个意料之外的震慑,让他知道,别太嚣张,不是所有的弱国都怕事。即使国小,联合起来也是能跟他抗衡的。”
李承柏稍微解释了一番,慕容炎明白了,萧睿这次是铁了心了要把自己和姑幕绑在一条船上,且这条船他还非上不可。他把目光从李承柏身上移到空处,缓缓地呼了口气。
下朝后,李承柏追上大司马:“安清大人请留步。”
“李大人。”大司马停下脚步向李承柏行礼。
“安大人高瞻远瞩,还促成了姑幕与信陵两国的间接结盟,在下替我王感谢安大人救姑幕于水火。”
“李大人言重了,信陵与姑幕为邻多年,安危与利益都是息息相关的,共同抵抗强敌保卫家国,是应该的。接下来我会同各位将军商议调兵的事,尽量早日出兵支援姑幕,请转告姑幕王放心。”
“多谢安大人!”
有了信陵大司马的保证,李承柏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些下来。回到住处后,他立即休书一封叫人送回姑幕,而他要留下来,等着同信陵大军一同出发。
因为出兵数量举棋不定,大司马安清又同其他文臣武将在朝上吵吵了几次后,信陵才终于调遣了十万大军,七万急行军去围殇周,三万随李承柏去姑幕。姑幕那边,萧睿也已从边境调回屯军六万,潘未手中还有禁军两万,再加上信陵的兵力,就算他秦云变出三头六臂,揍他也绰绰有余。
潘未早已做好了准备,等信陵军一到,他二话不说就将秦云的军营围了。如今没有饕鬄作祟,潘未一改之前的怂相,拿出了他禁军统领该有的威风。他的计划是速战速决,殇周的兵,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姑幕。可没想,两军开战后不久,居然又出现一支殇周军队从背后打了潘未一个始料未及。
远远看着潘未惊讶的样子,范千乘忍不住哈哈大笑:“潘将军啊潘将军,你以为我范某人是那么容易猜透的吗?没几手准备,我能这么在这跟你耗着?”
潘未气得“呸”了一声,举起弓箭对着范千乘的方向就是一箭。秦云眼疾手快挥剑挡下,命人好好保护军师,然后嘴里喊着“驾”,带着一众铁骑向潘未冲了过去。
来到后方躲避的范千乘一点也不着急,守在姑幕的这段时间,他已经飞鸽传书回去,让秦暨分批往姑幕派了五万大军。这五万士兵全是夜里行军赶路,白天休息,进了姑幕再分散隐藏;甚至连运粮草的车队都是乔装成商队过来的。而萧睿的注意力全在城郊的秦云身上,完全没注意到殇周又派兵过来了。范千乘这招障眼法实在是高。
只是,范千乘低估了信陵军的实力,慕容炎派到姑幕来的那三万人一点都不好惹。并且,萧睿调回来的戍边军队,是有相当战场经验的老军队,实力不在秦家军之下。
信陵的将领易然是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此番头一回与秦云交手,十分好奇这个大名鼎鼎的秦将军到底有多厉害,才被天下人尊为奇人,一定要跟他较个高下。于是易然一上场就狠手频出,招招致命,让秦云不敢轻敌。易然的出现,让秦云发现,斗人,要比斗野兽困难多了。
比如饕鬄,比如那个独角的蛊雕,它们虽体型大又凶猛,但毕竟没有人的智慧与计谋。凶兽对敌基本是硬冲,而人会使用各种战术。再说了,秦云虽然被秦暨拜为将军,可他这个将军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充其量只能算个斩妖将军,论打仗,要不是有范千乘一直从旁协助,他跟齐泽比都差远了。秦云突然觉得很惭愧。
易然瞅准秦云在走神,忽然一剑刺过来,割伤了秦云左臂。这一吃痛,让秦云从自我思量中迅速清醒过来。
“哼哼,天下传说的奇人秦云,原来也不过尔尔,我当是有多么刀枪不入呢!”易然看了眼秦云左臂潺潺冒出的鲜血,得意地讽刺他。
他这话狠狠地扎了秦云的心,秦云大吼一声,一剑向易然劈了过去。易然虽躲开,但差点受伤,这下,两人的较量才正式开始。他们纷纷拿出看家本事,近身肉搏。他俩的混战之外,喊叫声震天,又有埋伏的殇周军赶过来支援了。
然而这次,范千乘失算了,萧睿调回来的这支军队实力太强;信陵派过来的,也全是死士,两军夹击,打得殇周军节节败退。然而打赢了殇周军,易然和潘未并不追,任秦云带兵逃走。潘未的意思是,穷寇莫追,在我姑幕境内,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他叫易然好好休息,明日再去找躲藏起来的殇周军。
终于退到安全的地方,范千乘眉头紧锁,下面的人在为秦云包扎伤口。秦云一言不发坐在树下,气氛十分压抑。他们为眼下的战况犯愁,而更令他们没料到的是,他们在姑幕大战,殇周那边,已去了七万信陵军。
当探子来禀报有支不明军队压向殇周的时候,秦暨正在殿中悠闲地赏乐,看青衣跳舞。魏和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大王。”
魏和没有像平时那样走到秦暨身边再禀报事情,而是站在下面望着秦暨。秦暨慢慢把目光从青衣身上挪到魏和脸上,当看到他的表情不对时,立马坐直了身体,挥了挥手,让青衣和乐师们下去。
“何事?”
“大王,禁军探子来报,有支不明军队朝着殇周开过来了。急行军,速度很快,人数也多。”
“什么,不明军队?”秦暨眉头一皱,站了起来,“人呢?带进来。”
魏和还没通报,禁军士兵已经着急地进来跪下了。
“回大王,他们没有军旗,身上用麻布破衣裹着,看不出来是哪国来的。但看编队,少说有六、七万人。”
“七万人?”秦暨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袖子,“谁这么不自量力,区区七万人就想攻我殇周?通知左将军贺征,速战速决,能杀便杀,一个不留。不,把对方带军的留下,寡人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士兵得令,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