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暨向来不把六国放在眼里,这次也一样,只当是哪国突然错了主意跑来殇周试探,只需派兵赶走就行。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支不明军队并没有着急攻任何一城,而是悄悄地摸到了贺征军队的常驻地,先把毫无察觉的贺征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把他逼出了驻地,去了别处隐蔽,生生让他错过了秦暨的王令。
然后这支军队留下五千人制造大军就在附近的假象拖住贺征,其余的以最快速度奔殇周都城临渊去了。由于不清楚他们是哪国的,贺征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按兵不动,等查清了对方的底细再做打算。而他对形势的这一错判,导致了临渊城被围。
“贺征呢?贺征人到哪去了?”
秦暨气得在大殿上摔杯子,摔书简,魏和在旁边捡都来不及。
“禀大王,传旨的人去了,但是贺征将军不在驻地,且驻地一片狼藉,定是遭了伏击,不得已撤走了。”卫尉高远回答到。
“方回呢?方回何在?”秦暨又问。
“方将军率禁军在城外驻守,臣这就派人去传。”高远很有眼力见,马上退出大殿遣了身边的士兵快马加鞭去召方回来。
“大王,”李恣见秦暨怒气稍息,上前一步,“虽然目前不确定这支军队的来历,但是,我殇周现在的重心在攻姑幕上,可以大概排除一下是哪个不要命的。”
秦暨抬眉瞥了他一眼:“你继续说。”
“与姑幕相邻的有孤竹和信陵,两个都是不足挂齿的小国;稍远一点的是大和,大和与我殇周结盟数年,表面上向来很和谐,不过也难保南华烨应了姑幕的求助来趁火打劫。”
“你怀疑大和?”
“大王,凡事皆有可能。南华烨不是没野心,他只不过因为前几年向大梁示好被拒,才与我殇周结盟。这支军队蒙面乔装,正是不想被我们知道身份。当然,也有可能是孤竹和信陵的联手。”
“孤竹和信陵……”秦暨默念了一遍,“司马括和慕容炎有这个胆子吗?”
“单独行动可能没胆,但联手的话,也不是好对付的。大王放心,我已派出探子去查探他们的底细了,不管是联手还是谁单独行动,等灭了姑幕,下一个就是他!”
李恣的话听起来胸有成竹,秦暨看了他一眼,没接话。秦暨这个丞相,野心跟他一样大,也很能揣摩他的心思,有些时候,秦暨没想周全的地方,都是李恣补上的。李恣有信心,秦暨基本也不太担心什么了。
很快,方回随高远进宫了。
方回给秦暨带来了一个消息:“大王,臣观察了一下围我临渊的士兵,像是信陵的。”
“信陵?你没看错?”秦暨惊了一下,他本来是偏向猜测大和的,没想到信陵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大王,臣虽战功不多,但这些年征战的次数也不少,对各国士兵的习惯还是有所了解。昨日听了探子的详细描述,臣就猜测应该是信陵的。”
方回说完,秦暨沉默了一阵,才说到:“此番攻姑幕,寡人派出去的兵虽然不多,但都是精兵,本想着有贺征留守,应该没什么问题,慕容炎也太狡猾了,居然先把贺征给绊住了。”
这时李恣走上前:“大王,如果真是信陵的话,慕容炎这便是公开与萧睿联手了。臣以为,我们应该马上联络大和,确认南华烨不会加入信陵与姑幕的联盟。若是南华烨加入,孤竹势必跟随,他们四国要是一起攻我殇周,大梁肯定也会蠢蠢欲动,到时,殇周可能不保。”
秦暨虚了虚眼睛,李恣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当头棒喝,一棒一棒地提醒着他,这节骨眼上,不能做错任何一个细小的决策。想他秦暨嚣张多年,这回竟然站到了鬼门关上。正如李恣所说,最大的威胁并不是现下逼到城外的信陵军,而是远方的大和。
“丞相,立刻替寡人修书,问候南华烨安。”
“臣立刻去办。”
这些年,李恣已经很习惯,秦暨向南华烨问安,不是真的问候他好不好,而是旁敲侧击,让他马上表明态度,是挺殇周,还是帮那些小国。
回头看驻在临渊城外的信陵军,他们依然不强攻,可就是将临渊城围得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这样的话,派去大和送信的人也出不去。
方回请了王命,主动出击,能把信陵军打退多少是多少,至少给去大和的人杀出一条路,等之前派出去的人找到了贺征,两面一夹攻,就能击垮信陵军。
殇周禁军派出去打前锋的军队趁着夜色悄悄摸向信陵军营,数支毒箭射向信陵士兵,信陵军立马吹响号角迎战,方回这边的后续部队也随即跟了上去。躲在殇周军后面的使臣马哲紧紧护着怀中给大和王的信,带着随从,在士兵的护送下,东躲西藏,终于瞅准机会冲出了信陵军的包围,头也不回地跑了。
待士兵确定马哲已安全离开,方回才命令鸣金收兵。他看准信陵不敢强攻,他要的也不是死战,目的达到了就行。果然,殇周军撤了之后,信陵也收兵了。
“将军,这信陵也是奇怪得很,为什么只守着不攻呢?”副将疑惑地问方回。
“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别有所图,慕容炎敢这么大老远来围我殇周,肯定也派了兵去姑幕支援。那边有范军师和我们的援军,我并不担心。这样,你找个人,过去问问他们到底什么条件,能谈就谈,拖一拖时间,大概贺征将军也回来了。”
“末将领命。”
副将当晚便派了身边的亲兵去了信陵军营。很快,那人就回来了。
“回来的这么快,信陵怎么说?”方回简直不敢相信,这谈判也谈得也太快了吧,去的时候是半夜,天还不亮呢,人就回来了。
“回将军,信陵没有别的条件,只要求一件事,撤回姑幕境内所有的殇周军。”
“搞了半天是怕秦云!嗨……”方回哭笑不得。
“末将觉得,信陵此次围殇周救姑幕也是逼不得已的下策了。他们国力本来就弱,还兵分两路救姑幕,已经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了。姑幕挡在信陵前面,一旦出了事便唇亡齿寒,信陵很清楚这点。”
“哼哼,”方回冷冷地笑了笑,“你认为大王会召回秦家军吗?”
“当然不会,根本没必要。”
连自己的副将都这么说了,方回也更加坚定了决心:“让众将士集结吧,信陵军既然要自己送上门来,就都别回去了。”
“是!”
天亮时,殇周军又攻到了信陵军营。昨晚刚谈判完,方回想那信陵军大概还没反应过来,那就不按常理出牌,再打他个措手不及。结果,信陵早有准备,来了个空城计,埋伏在周围,反打了殇周军一个措手不及。方回落荒而逃,信陵军站在高处朝他大喊:“叫秦云撤兵,否则就跟殇周死磕到底。”
方回勒住马恨恨地瞪了喊话的信陵军一眼,啐了口唾沫,跑远了。
几天后,派出去传旨的人终于找到了被那几千信陵军耍得团团转的贺征部队。当他被当成奸细带到贺征面前时,他真是哭笑不得。
“贺将军啊,你可是让小人好找啊,你的手下,硬说小人是奸细。”
贺征仔细看了看来人,道:“你是,卫尉高远的人?”
“可不嘛,小人是高大人身边的张大海。哎呀我说贺将军啊,你被那些信陵军给耍了!”
贺征一愣,周旋了这么几天,他都没看出来那支乔装的军队是信陵的。他也完全不敢相信信陵弹丸之地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攻打殇周。
他惊讶地问张大海:“信陵军?你说这几天偷袭我,一直引着我到处追的,是信陵军?他信陵竟如此大胆,这么点人就敢攻我殇周?”
“是啊,贺将军,慕容炎此次是为了救姑幕才出兵殇周的,围攻临渊城,是想逼大王召回秦云将军,他们已经围城五天了,城里只有方回将军的禁军在抵抗,还请将军速速回援。”
“五天?”
贺征难以相信,自己堂堂左将军,殇周老将,竟然被一个小国的军队当猴耍。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抓着额头:“五天前,我军营被一支不明身份的军队偷袭,他们也不硬攻,打了就跑,这些天一直在跟我四处周旋,将我引出驻地,不知道他们来路,不清楚数量,我哪敢随便放任不管,只有追下去。”
“这些信陵军就是声东击西,他们围在临渊城外的军队就有六万以上了,要是你这边还有他们的人,怕总数量有七万之多了。”
“哼!这些信陵犊子,太会使诈了,不好好收拾他们,有辱我左将军威名!走!”
贺征一声令下,大军开拔,急行军回临渊与方回汇合。信陵军本来还沉浸在打赢方回的成就感里,谁知下一刻,贺征的部队就逼到眼前了。而戏弄贺征的那几千信陵军,依然不敢开打,继续不远不近地尾随在贺征后面。
方回一见贺征军队,心里总算有了底,二人一起进宫面见秦暨。
秦暨依旧懒散地半躺着,不停捣鼓手中一个小把件,李恣在一旁候着。
“大王!”方回和贺征走进来。
秦暨也不瞥这两人一眼,只慵懒地问了句:“嗯,贺征回来了,被区区七万人的信陵军耍了一把,滋味不好受吧。”
贺征赶紧跪下,不敢多话。
“行啦,起来吧,别跪了,城外那些不知天高地厚、讨厌又粘人的信陵军,你俩打算怎么处置?”秦暨放下手中的把件,坐起身来,目光冷冷地扫过两人的脸。
“大王,臣以为,坐视不理。”贺征边起身边说道。
“贺将军你……”方回一听慌了,差点都想伸手去捂他嘴了。瞅瞅贺征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想坐视不理别拉我一起下水啊!
“说说。”秦暨却不恼,扬了扬下巴示意贺征说下去。
“回来的路上,臣已经详细听说了信陵军这几天的举动。臣和方回将军都认为信陵军不敢强攻,慕容炎要的不过是让大王召回秦云大军,我们只需要守住城,冷处理,看他们能耗多久。”
“哼,贺征,这些年你也是很会揣摩寡人的心思了啊,你确定寡人不会召回秦云?”
贺征镇定地笑笑:“当然不会。没有必要。”
“哈哈哈哈哈哈……”
秦暨大笑起来,方回看他和贺征这默契的表情,瞬间懂了,赶紧尴尬地加入他们,一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