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我在这个偏僻村落——“李家堡”待的第七天了。仿佛从我被带进这个地方开始,时间便失去了它的意义,四周的空气始终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像是笼罩在某种未知的诅咒之下。
几天前,我还只是一个不慎从山崖跌落的外来者,被李贵山救起。村里的生活单调而沉寂,但此刻,我站在灵棚前,面对着那具棺材,感受到的却是无法言喻的寒意。李贵山的大女儿,李素梅,真的死了——突发的恶疾,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离开了。
就在前天,我还和李贵山在酒桌上喝酒。他那时醉醺醺地说了些话,现在回想起来,我无法分辨那些话到底是酒后的胡言乱语,还是潜藏已久的心声。
一个女人走进了灵棚。我无意间瞥见她右手上的红色祈福绳,心中微微一动。她叫李秋英,是李贵山的二女儿。这些天来,正是她一直在照顾我,我的伤未痊愈,行动不便,若非她的悉心照料,我恐怕连起身都很难。
“秋英姐,节哀顺变。”我低声说道,试图安慰她。然而,她的神情比我预料的要更冷漠。她跪在姐姐的棺材前,烧了几张纸,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姐啊,你这个时候走了,我该怎么办啊?我下个月就要嫁人了,现在这丧事一出,我的婚礼也泡汤了……”她的语气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和愤懑。
“你要结婚了?”我试探性地问道,心中隐隐有些疑惑。
“是啊,一个月后本该办喜事,可现在得拖个半年。”她语气淡淡,仿佛这本应是件寻常小事。我感到有些唏嘘,这一家人原本应当沉浸在喜庆的气氛里,如今却先被丧事冲散了欢喜,悲剧像是无情的洪流,将所有期待碾成灰烬。
“秋英姐,逝者已矣,你不要太伤心了。现在大姐走了,李大叔恐怕最是难过,还是多劝劝他吧。”我真心实意地说,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更需要照顾。然而,李秋英却突然冷笑了一声,像是在嘲弄什么。
“他?你说我爹?”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和寒意,“就算我们全家都死了,他怕是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吧。”
她的话让我愣住了,心里不禁一阵困惑。“秋英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父亲?”我忍不住问道,觉得她的态度有些过分。李贵山虽然脾气古怪,但他毕竟是她们的父亲,怎么会不在意自己孩子的死活呢?
“在他眼里,我们这些女孩不过是累赘罢了!”李秋英冷笑更甚,“生不出儿子,他这些年连个正眼都没瞧过我们。要真让他难过,除非是儿子死了才行——可惜,他根本生不出个儿子!”
我心中一阵不快,作为女儿,秋英这番话着实让人无法认同。我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已经不在乎我怎么想,转头离开灵棚,嘴里不耐烦地嘟囔着:“谁知道哪天我也死了呢!”
她的话像是随口一说,带着某种自嘲与疲惫。可是我没想到,这句无心的气话竟会如此快地成真。李家,确实又死人了。这一次死的不是李秋英,而是她的妹妹,李素芳——排行老四。
当我听到素芳去世的消息时,心中陡然一沉。这个家庭,接连两人去世,仿佛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笼罩着。我感到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那种莫名的沉重感无处不在。
我回想起李贵山的醉话,那个醉醺醺的夜晚,他的低语像是从深处涌出的黑暗:“咱们这地方,命里不该有好事,养儿养女,都是命里注定要走的……”
他的声音像是在说着一场注定的命运,而这种命运正逐渐吞噬着他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