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站在广场边缘,四周的喧嚣似乎与他无关。踩花山的热闹场景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噪音,而那唯一清晰的,是莎莎与那个外寨小伙子相对而笑的情景。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眼神里藏着一种隐秘而扭曲的渴望。
他无法再忍受这种痛苦。莎莎应该属于他,这件事不该如此发展——不该这么简单地被夺走。他的脑子里翻滚着一股愤怒与绝望,那绝望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胸口,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个世界是荒谬的,不是吗?即使他再努力、再忠诚,命运总是残酷无情。莎莎的笑容,那明媚的笑容,竟然从未为他绽放过。她所有的温柔,轻易地给予了一个他几乎不了解的外人,而他,那个陪伴她十几年的人,却只能站在阴影中,默默承受着心碎的痛苦。
就在那一刻,当宁决定,既然他得不到她,那么别人也休想得到。
当地流传的那些古老传说,像一张布满尘埃的网,笼罩着所有人。作为时空的记录者,我知道,这种荒诞并不罕见。命运,常常在细微处显露出它不可捉摸的残酷。苗寨的每一个角落都潜伏着旧日的神秘力量,其中最为诡异的,莫过于他们的蛊术。
每一种蛊都带着人们压抑的情感,那些欲望与怨念凝结成了暗中无形的诅咒。
当宁心中压抑已久的爱恨情仇,终于找到了出口——一种叫做「酿鬼」的蛊。
按照当地人的说法,这种蛊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念鬼」,它与爱纠缠不清,甚至可以说是爱与怨的化身。苗族的“爱”与“念”在发音上几近相同,而这种蛊,正是当宁无法摆脱的心魔。
「念鬼」的制法残酷而复杂。找来蓼花的种子,避开阳光,生长在月光的照耀下。而浇灌它的,并不是水,而是当宁每次想到莎莎时流下的泪水,还有每次心痛如绞时,从指尖扎出的心尖血。这种生长出的花,是痛苦与绝望的结晶。它是离别的象征,蓼花的花语便是离别。最后,它会被用来酿酒,而这酒,一旦被心爱的人喝下,便意味着永远的分离——这是对她和她未来的诅咒。她将无法与她的郎君白头偕老,甚至子孙后代的命运也会受到影响。
当宁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几年前他就偷偷培育了这株蓼花,早就准备好要用它来作为最后的手段。即使这手段卑劣、残忍,也在所不惜。
他的痛苦必须被承认,他的心情不能被忽视。
踩花山的节日接近尾声。当宁在热闹的场面中找到了莎莎,手里握着那瓶酿好的酒。他走上前,像个旁观者一样平静,甚至露出了微笑。
“你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我替你高兴。这杯酒,算是我对你们的祝福吧。”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几乎让人感到不安。仿佛所有的情感都被抽离,留下的只是一个空壳。
莎莎皱着眉头,显然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她摇了摇头:“这酒,我出嫁时再喝吧。”她不愿意在这个场合饮下这杯酒,尤其是在当宁的眼神中,她感受到了某种无法言说的阴影。
可当宁不肯罢休。他的语气变得强硬:“不行,我得亲眼看着你喝下去,才算完。”
双方的对峙渐渐引发了周围人的注意,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莎莎不愿喝,当宁则固执得像一堵无法撼动的墙。那瓶酒在两人之间,像一个隐形的炸弹,随时会爆发。
就在莎莎准备将酒瓶砸碎时,一个旁观的老头伸手接住了酒瓶。他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局面已经远超他想象的复杂,只是简单地劝道:“好好说话嘛,何必这么僵?丫头不愿意喝,别勉强。我替她喝吧。”他话音刚落,毫不犹豫地拧开瓶塞,几口就将酒灌下肚子。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冻结了。老头的行为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莎莎和当宁更是无言以对。
当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继而泛青。酒本是他的最后一张牌,是他对莎莎的诅咒,是他心中怨念的寄托。而现在,这一切全被一个毫不相关的外人无意间打破了。
他看着老头,什么都没说,眼神中透出无尽的困惑和愤怒。最后,当宁只能咬牙离开,眼里流露出的是失落和恨意。他知道,自己再无机会。
我站在远处,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人群的喧嚣与热闹渐渐散去,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沉重。老头喝下那杯酿鬼酒之后,毫无察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对周围人的愤怒和疑惑视若无睹。
“喝了你一瓶酒而已,至于这样吗?”他低声嘀咕着。
无论老头信不信,他后来的命运都像是被那瓶酒所诅咒了一样。他失去了妻子,家破人散,而那次的酒局,成为了他一生中挥之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