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院平日里没什么人，刘娜很容易就带着她的那群小姐妹堵住了周媛媛，开始了她自以为是的报复。
只是现在的周媛媛，已经唤醒了她根植于记忆里那曾赖以生存的本领。
面对四面而来的拳打脚踢，周媛媛早已不再恐惧，她不怕疼，她知道这种时候，就是要抓住一个人往死里打，哪怕自己死，也要拖着一个。
所谓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周媛媛任由她们厮打威胁，豁出去半只手臂被利器划伤，她瞅准时机就直接扑到刘娜身上，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卷在手里。
头皮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刘娜下意识去抓周媛媛的手，周媛媛趁势就直接死死咬上了刘娜的手腕。
“快松开！找死是不是？！”“疯狗！快松口！”周围的女生见状立刻上前用手掰周媛媛的嘴，掰不开就使劲打她的下颌骨，试图让她因为疼痛而松口。但周媛媛早就被周大树揍出了肌肉记忆，身体越疼，她就咬得越死。
铁锈似的腥味在嘴里蔓延开，周媛媛分辨不出是刘娜的血，还是自己牙龈被打出了血，这个时候根本没法儿思考，她只知道如同野兽般拼命撕咬，这个时候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死。
暗红色的血滴顺着周媛媛的下颌一滴滴落下，在白色的瓷砖上绽放成暗红色的花，被地上的潮气迅速晕开。
周媛媛的意识开始变得浑浊，她完全依靠本能来跟对手僵持，那一刻她只被自己原始的兽性所支配。
“你松开！周媛媛，咱们之前的事儿就算了……”毕竟刘娜不像周媛媛要时常跟死亡打交道，这种程度的骇然足以让她让步。
周媛媛拼的是一口气，但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一松开，他们那么多人，自己只会被打得更惨。
她不敢松口，可是毕竟身体受了伤，她明显能感觉到此刻自己体力的流失。周媛媛只能一遍遍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牙关和手指都已经开始发抖了。
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一道悠哉的声音打破了这平静。
“哟，现在罗湖一中流行这么打架啊？”
一名身材高挑丰满的女生拄着拐杖单脚跳下楼梯，明明本该是笨拙的动作，却意外显出一种凌厉感。随着她的动作，那头巨大的爆炸头跟着晃动了一下，像棉花糖一样蓬松醒目。
可能因为还是在学校，所以她在荧光色的吊带外面特意披上了件宽大的校服外套，但没穿校服裤子，超短牛仔热裤露出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她一出现，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谢菲是留级的学姐，平时多半在社会上混，不怎么来学校，但学校却一直有她的传说——传说她在体育部的时候可是连续三年长跑的纪录保持者，奈何后来因为屡次打架被记了大过，现在是留校察看，只等这次毕业季一起混个毕业证就是了。
她自己一路打出了名声，又在外面找了个在道上混得很厉害的男朋友，所以现在更没人敢惹，大家看见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菲姐”。但谢菲特别热衷打架，在学校里打不过瘾还经常会去外面约架，所以她来医院的次数都比去课堂的次数多得多，而校医院又最有性价比，因此她出现在这里也不算稀罕事儿。
谢菲拄着拐杖，耳朵上一排耳钉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忽上忽下地晃过了众人。
刘娜立刻收敛了气势，讨好地陪着笑：“菲姐，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谢菲显然是看了场热闹，看得有些技痒，奈何现在自己受了伤动不了，只能烦躁地用拐杖指了指周媛媛：“你叫？……”
“周媛媛。”周媛媛平静地答道。
“哦我听过你。”谢菲挑了挑眉，明显来了兴趣，她认真对周媛媛点了点头，“你——不错，以后跟着我吧。”
周媛媛犹豫了一下，她听说过谢菲在社会上混得很开，但她还没想过要在高考这个阶段踏入那滩浑水。
“菲姐，你不知道那个贱人就是个白眼狼！她……”刘娜立刻试图阻止。
“我问你话了吗？”谢菲眯起眼睛，冷冷扫了她一眼，刘娜吓得后退一步，不敢说话了。
谢菲转头期盼地看着周媛媛。周媛媛张了张嘴嘴，不用转头就能感受到刘娜他们虎视眈眈的目光，她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了谢菲，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于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终，周媛媛深吸一口气，默默走到谢菲身边，轻轻叫了一声“菲姐”，表明了她的立场。
“不错，以后姐罩着你！”谢菲开心地摸了摸周媛媛的脑袋，一副心满意足、寻到宝物的模样。然后她直接将手臂搭在周媛媛肩上，半搂半靠地向校外走去，很快就融入教学楼投下的阴影中。
楼梯上方，林夏站在一片光晕里，俯瞰着周媛媛跟谢菲一同离开的背影，那片幽暗好像很深，她几乎看不清她们的样子。
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夏夏，我们还过去吗？”汪梦柔小心翼翼地问到，“我听说谢菲学姐好像不太……那个，不太好说。我们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周媛媛？我怕她吃亏……”
林夏嗤笑一声，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在笑周媛媛。她转身就往楼上走，昂头迎着明媚的阳光，拾阶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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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理发馆内，一台老旧的电风扇嗡嗡作响，理发椅上坐垫破了，里面的海绵都露了出来。
因为周媛媛的头发黏上了502和脏污，不得不一同处理掉。
黑色的长发扑簌簌地落在白色瓷砖上，好像过去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周媛媛垂下眼眸，盯着地上的污渍，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查。
屋里是在憋闷，充斥着廉价的化学味道。于是谢菲靠在门口抽着烟，随手往地上弹了弹手里的烟灰：“老板，给我小姐妹弄个酷炫的！不满意不给钱啊！”
“哎呀菲姐，人家出手你还不放心吗！”顶着一头跟鸡毛掸子似的发型的理发师翘着兰花指，拈起一打色卡给谢菲，“都是这个月的流行色，你随便选！”
这个男理发师穿着水蓝色的紧身小脚裤，走路还一扭一扭的，活像一条水蛇，让周媛媛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哆嗦刚想拒绝：“不用了吧？……”
“我看这个颜色不错。”谢菲似乎很认真地迅速看了一遍，黑色的指甲敲了敲上面的金红色，“就这个吧！”
周媛媛吓得连忙摆手：“不用！真不用……”
“哎呀小妹妹，你要相信我的手艺！相信菲姐的品味！”理发师兴冲冲地打开瓶瓶罐罐开始调试颜色。
“客气什么？！”谢菲站到周媛媛背后，双手搭在她肩上用力拍了拍，“你得让他们怕，他们才不敢欺负你。”
周媛媛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学校里那些同学惯会欺软怕硬，对社会上混的人有着天然的恐惧感，但如果自己真的变成这个样子，她又有些不敢想象……而且剪个头发已经不便宜了，现在她不愿意把任何钱花在这种不必要的事情上。
似是看出周媛媛的犹豫，谢菲直接大手一挥：“都算我账上，说好了罩着你的！”
“可是……”
“就做个头发，什么好推三阻四的？！”不等周媛媛拒绝，谢菲从镜中盯着周媛媛的眼睛，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还是你看不上我？”
周媛媛瞬间不敢说话了。既然已经跟着谢菲坐到了这里，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于是她只能闭上眼睛，任由理发师在她的头上施展他的“才华”，大坨粘稠的、颜色不明的液体一层层糊到了她的头上，头皮感觉到一阵冰凉，刺鼻的染发膏味道瞬间填满了房间，让人更加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