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黄昏的太阳，我们却把它当成了黎明的曙光。
——雨果《巴黎圣母院》
明媚的阳光下，白底红字的校徽低调内敛，只有磨掉漆后露出的银色金属反射出一丝耀眼的光芒。
老罗仔细翻看着手里的这枚校徽，这是他排查了几间失窃寝室之后，在阳台清洁角找到的唯一一条线索。
学校开学的时候，每名同学都是随校服一同领取一枚校徽，平日里除了重大表彰活动，一般不是必须佩戴。
那几名女生都找出了自己的校徽，确定不是自己的。只有这多出来的这一枚校徽，证明了寝室里来过别的人。
只是校徽很难识别身份，于是老罗请老师配合，在明天的班会上，要求同学们必须佩戴校徽参加。为了以防有人盗用他人的校徽，老罗还特意放出风声，让大家看好自己的东西。
他其实也知道这样打草惊蛇的操作漏洞很多，只不过想借此试探一下那些学生们的心理素质，凭借多年办案经验，他有自信找出心里有鬼的那个人。
只不过他没想到，周媛媛竟然直接来找他自首了。
“我就是家里没钱，没钱买书没钱买衣服，找同学借点。”周媛媛满不在乎地靠在墙上，一面抽着烟，一面坦然承认着。
老罗看得出周媛媛在说谎，因为他私下打探过，周媛媛跟那几个丢东西的女生确实有过些龃龉，小小地报复一下，也说得过去。
“你道歉也得有点诚意。”老罗忍不住又开始了说教。
周媛媛再次吸了一大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随意用脚碾了碾，根本不在意旁人怎样看她。
“大不了我还就是了。”她戏谑地扫了一眼那几个围观的女生，“就是我记性不好，你们需要我还多少，自己说吧。”
被周媛媛野兽一样的眼神盯住，几个女生不由得想起之前跟刘娜一起霸凌她的时候，周媛媛后来是怎样反击的，于是他们不由得打了退堂鼓：“不、不用了，可能我们晾衣服的时候被风吹掉楼下了……”“就是，也没几块钱，可能我忘家里了……”
几个女生争前恐后地表态，苦主自己都不再追究，令老罗一时间也无法明面上再去干涉。
看着周媛媛大摇大摆地离开，他怎么都觉得事情不对劲。
还有，周媛媛只是承认了这几个寝室的失窃案，但是按照林夏之前的意思，她们寝室似乎也进过人，那个人是不是周媛媛呢？
不等他理清思绪，就接到了徒弟张队长的电话：“师父，有新线索了。”
老罗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旁边的年轻警员已经开始急不可耐地催促道：“罗师傅，汪梦柔的案子要紧！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老罗无奈只能坐上警车。
周媛媛靠在阳台上，看着警车远去，手中的烟头再度燃尽，掉落在风中，被吹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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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老罗的直觉没有错。
都是些不值钱又恶心的东西，周媛媛的确犯不着去做那些小偷小摸的事情。甚至连她自己也丢过东西，只不过当时，那人还不知道东西是她的。
她当然知道真正的小偷是谁。
那阵子因为外面不安全，学校寝室管得更严了。周媛媛虽然因为母亲的特殊情况可以申请走读，但平日里晚自习结束的太晚，她想毕业前的这段时间好好学习，最后就出了点钱让隔壁水生妈帮忙照看一下母亲，她隔一两天回去看看。
等学校查寝之后，周媛媛半夜又接到了谢菲的催债电话。不想吵醒同学，她只能起身去外面接听。
好声好气求了半天，周媛媛才得以挂上电话，已经气得面红耳赤。想着顺便洗把脸、上个厕所，于是她就顺路去了洗手间。
胡乱抹了把脸，深夜的水很冷，周媛媛顿时感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在她想去厕所的时候，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呻吟声，如泣如诉，在寂静空旷的洗手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她不禁最近女生寝室里流传的鬼故事，有同学说半夜在镜子里看见了鬼影，回头就没了，也有同学说做梦好像能听见女人的哭声……
周媛媛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索性直接寻着那似有若无的声音，一路悄然走到了最后那个隔间。
她靠近的时候，那个声音就没了。
死一样的寂静。
头顶的白炽灯接触不好，不停闪烁着，周媛媛推了推门，里面被反锁了。
周媛媛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但她能从门板下面看到影子。
“谁在里面，说句话！”周媛媛不耐烦地警告着，“别装神弄鬼，赶紧出来！”
她狠狠踹了一脚门板，但里面根本没反应，只有门板颤巍巍地晃了晃。周媛媛也来了脾气，直接牟足力气飞起一脚，本就不结实的门锁直接被大力冲开。
即便见识过了那么多男人，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周媛媛作呕。
一道瘦小的身影缩在墙角，抱住头，像团干瘪发霉的抹布一样，一件湿漉漉的粉色文胸掉在蹲便旁边，早已脏污不堪。
那个男生立刻捂着脸，想要推开周媛媛逃跑，但周媛媛一把拉住他，死不撒手。
“来人！……”她刚想喊人，却在拉扯间看清了那人的脸，顿时震惊得忘了喊。
陆成宇，怎么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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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从上次陆成宇救过她之后，周媛媛跟陆成宇一直没再有什么交集。他们就像各行其是的平行线，在自己的轨迹上徘徊。所以她也没想到陆成宇会这么大胆。
周媛媛嫌弃地用一根手指挑着那件内衣，远远甩进洗手池里，然后拧开水龙头冲刷。
陆成宇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句话，他自己都没脸面对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但他不解释清楚，周媛媛就作势要喊人，情急之下，陆成宇想着反正周媛媛已经见识过自己最不堪的一面，索性就豁出去了。
原来上次警方查房的时候，陆成宇本就紧张激动，在高峰的时候突然被外面的声音吓到，瞬间就软了。后来他偷偷摸摸地再去找红姐，可是怎么都不行。
而在家里，因为作弊的事情，父亲盯得愈发紧迫，不肯给他留一丝空间，动不动就让他跪在冰冷的地上，让他一遍遍重复着喊，“我再也不敢作弊了，不然就废了我这双手！”“考不上大学我就是个废物……”之类的口号。父亲一直变着各种方式羞辱他，久而久之，他感觉自己也就真的成了废物。
压抑的欲望总需要出口，知道自己出了问题，所以他就更加急切，而越急切就越容易出错。他试了各种办法，甚至电线杆上的小广告都试了，却好像一滩烂泥，再也没有知觉。
直到最近一次，陆成宇无意间从对面看向女生宿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恢复了那么一丝快感。今晚他只是睡不着，所以鬼使神差地溜了出来。
当然他也没有全盘托出。毕竟有些事情，即便是面对周媛媛，他也拉不下脸来。
比如，他第一次勃起是因为那天看到了汪梦柔从窗台弹出的那对乳房，那么饱满，在阳光下像成熟的果子，不，应该说是西瓜，那种充实丰硕唤起了他压抑许久的欲望。那天晚上，他躲在厕所里满手黏腻，几乎喜极而泣，于是他跪在地上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燃起的火焰，像个极端的教徒。
又比如，他不是今晚才溜出来，他每天都会蹲守在女生宿舍门口，什么时候宿管阿姨不在，他就趁着落门之前偷偷溜进来，躲在洗手间里，等到夜深人静才会悄悄出没。
不是每天都这么幸运，所以每次他如果能溜进女生寝室，就会顺走一两件内衣，然后在不能进去的时候，聊以自慰。
嗅着不同的气味，有时候是香水的味道，有时候是自然的汗味，有时候是洗衣粉的皂角香，他的脑海里就会幻化出不同的情景，让他异常兴奋，浑身战栗。
这是他唯一疏解的方式，只有快感达到顶峰、大脑彻底清空的这一刻，他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看着眼前这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男孩，他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狗，卑微地乞求着宽恕，周媛媛一时觉得心情更加烦躁，只想着赶紧将他送出去，因为一楼有防护栏，就直接从二楼吊了根床单，强行让他爬下去。
周媛媛那晚没有举报陆成宇，不是她多善良，只是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周媛媛的犹豫落在陆成宇眼中可就变了味。
他知道周媛媛的处境和脾气，所以更不知道周媛媛会不会把事情闹大。所以那阵子，陆成宇总是悬着一颗心，甚至周媛媛只是从他不远处路过的时候，他都会瞬间吓出一个激灵。
因为心虚，因为害怕，陆成宇开始成宿地失眠，睡不着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一个太聪明的人，往往思维也会过于活跃，所以想的多了就更没办法入睡。
他只能每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在白天打起了哈欠，唯一的好处就是陆国华竟然以为他知错能改，每天太用功导致的疲乏，所以早饭还特意给他加了个煮鸡蛋补充营养。
陆成宇不敢露出任何异样，索性陆国华自大惯了，加上最近厂里忙，所以也就很容易被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