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又要两万?!”许美丽激动地没控制住音量,“上周刚给了你三万,一周就花没了?!”
她手上的白果猪肚汤因为用力而溅了出来,杨诚连忙抽出纸巾默默擦拭,不敢卷入这场风波。
许美丽一时气急,纵使她拆迁的钱来得再容易,也经不住儿子这么花呀!何况她之前刚出手几套房子套了现,谁知道最近房价竟然又涨了,她后悔得捶胸顿足,连着心疼好几晚睡不着,本就焦躁不已。
对此毫不知情的许力只感觉母亲快进入更年期了,他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我有什么办法?林夏那么能花钱……”
“夏夏那孩子我了解,家教很好,也很懂分寸,她管你要什么了吗?”许美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上次你还说给她买衣服,人家也是自己付的钱……该不会你是故意拿她诓我的吧?”
毕竟实话实话,相比林夏的人品,许美丽显然更清楚儿子花钱的大手大脚。
许力表情一滞,他该怎么说呢,除了那只箱子是他与林夏一人一只,其他的都是他们一起吃吃喝喝,他也没想到能花这么多,当然,他也虚报了一点,毕竟自己也有其他花销。
许力生怕自己的心虚被看出来,于是脖子一梗:“她就是得吃高档的,我有什么办法?”
许美丽看出儿子的嘴硬,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动怒,但对付儿子的这点小心思,她还是有把握的:“那这样,我给你张信用卡,到月底核对花销,只要你不自己乱花,我就都可以给你还。”
如此就是限制和监控许力的花销了,许力不悦地皱起眉头,毕竟自己有很多花销根本见不得光,怎么敢让许美丽知道。
“妈,那去食堂、去水果店之类的,我也不能全用信用卡啊?”许力努力争辩着。
许美丽点点头,从包里抽出五千,数了数,给许力甩了三千:“行,再加点零花钱。”
许美丽主意已定,许力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赌气将碗一推:“我吃饱了!”
许美丽也有些生气,索性由着儿子离席,转头将剩下的两千丢给旁边一直不敢作声的杨诚:‘这个月生活费!”
杨诚愣了一下:“美丽,我还得交物业费、停车费,还有水电费……”
他们所在小区很高档,物业费和停车费一个月就要一千多了,许美丽又怕热,在家就要一直开着空调,电费也不少……
许美丽瞪了男人一眼:“小力是我儿子,不是你的?他钱不够,从你生活费里扣点不正常吗?!”
许美丽也心疼最近大笔的钱,不愿意太为难许力,就只能故意拿杨诚撒气。
杨诚当然清楚许美丽的心理,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可是还要买菜做饭……这些家用我怕你们吃不好。”
“小力最近都是出去吃,我也回来得少,你不上班还想吃多少?!”许美丽气冷哼一声,“再说了,你那点小金库,当我不知道?!”
杨诚只能讪讪地低下了头。哪怕他知道,许美丽现在说得好听,但如果她要在家吃饭,没做到她满意的菜色,肯定又将是一场暴风雨。而且,他同样不敢告诉许美丽,他之前辛辛苦苦攒的小金库,早就因为跟朋友一起偷偷创业,赔了个精光。
或许,许美丽说的对,自己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软饭男吧。
杨诚默默敛去眉头的阴翳,罢了,这个月给不了父亲补贴,自己也少吃点吧,说不定哪天许美丽心情好了,能再给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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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日子依旧因为重复而寡淡。
林夏不用参加高考,其实按理说不用一直住校,但她实在不想回去面对母亲那副总是泫然欲泣的脸,也不想再不断调和父母之间微妙的关系了,于是除了去钢琴课,她其余时间都选择住校、认真准备雅思考试。
临睡前,汪梦柔又给林夏端来热好的牛奶,亲眼看着林夏毫无戒备地喝下,然后安然入睡。
汪梦柔轻轻摸了摸少女熟睡的侧脸,她的皮肤可真嫩啊,那些大牌护肤品果然贵得有道理。
汪梦柔顺手拿起林夏桌上的护肤品,上面一堆法文她看不懂,但不妨碍她打开盖子,挖了一块,轻轻用指尖涂在脸上。
柔粉色的膏体散发着淡雅的清香,与母亲擦脸油里那些廉价的香精味截然不同。感受着皮肤被一点点浸润,汪梦柔在这一刻,感觉自己就成了林夏。
汪梦柔对林夏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羡慕。林夏轻易就拥有她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东西,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夜晚,她可以尽情把自己当成林夏,一件件换上了林夏的衣服。
其实她们的尺码不同,林夏很瘦,穿着那些衣服还有些宽裕,看起来舒服自在得多,可是穿在汪梦柔身上,就绷得紧紧的。身上那些伤口也因为面料的收紧传来阵阵疼痛,可是这种痛感却是她的勋章。
她把自己想像成林夏,一遍遍描摹着林夏走路的姿态。可是当汪梦柔抬头看到镜中自己的影子,却不满地皱了皱眉:为什么她就穿不出林夏那种清冷贵气的感觉。
她此刻无比厌恶母亲给自己的这副身体,丰腴,笨拙,甚至头脑也毫不灵敏,好像一头只会满足男人口味的雌兽。
她的价值感好像只能在男人对她的需求中得到满足,所以某种程度上,她亦享受许力对自己的施虐,那是一个男人对她身体的沉溺,是一种原始的欲望。
可是很多时候,她心里还是会羡慕林夏,羡慕她这样的高高在上,羡慕她这样的不可亵渎,羡慕她会被人珍视在掌心的感觉。
所以现在这个寂静的时刻,就让她短暂地享受一下做林夏的感觉吧。
汪梦柔看了一眼铺位上的女孩,她还一无所知地熟睡着。
她最后挑选了一件香奈儿的小黑裙,她一点点往脸上涂着林夏的护肤品,但遗憾的是,林夏平日里不怎么化妆,只有两支淡色的唇釉。汪梦柔将那点淡粉色涂在唇上,却没有粉底液去遮盖自己眼底的乌青。
但她并没有太扫兴,很快就把手伸向林夏那些简约精致的首饰上了。汪梦柔对着镜子将那些珠宝首饰一件件戴在身上,钻石晃动时闪烁着点点星光,她不时变换动作,从不同角度欣赏着,沉迷着……
直到许力的电话响起,汪梦柔才回过神来。
左右打扮得当,她拎着林夏的香奈儿小包,刚要出门,这时突然想起来,她又回头拿起林夏桌上的爱马仕香水,学着电影里的画面,将香水轻轻喷在自己的手腕上和脖颈上,仔细嗅了嗅,汪梦柔满意地勾起唇角,然后又使劲按了两下喷头,透明的水雾喷在空气里,她迎面穿过,感觉像沐浴在芬芳的山雾中,自己已经焕然一新。
于是汪梦柔高昂着头,走路都带了些轻快。
路过的风中留下了一丝清冽的雪松味,林夏的香水味道很特别,完全不像皇岗村那种浓厚艳俗的脂粉气。
这一刻,汪梦柔感觉自己几乎就是林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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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许力一看见这副打扮的汪梦柔,就强压住激动,冷笑一声:“你就不怕她知道?”
汪梦柔媚笑地把玩着耳边的发丝:“你怕吗?”
一巴掌打在了汪梦柔的脸上,许力啐了一口:“真够贱的!”
汪梦柔捂着脸,顺势抬起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许力顿时感觉浑身颤栗起来,一股热浪从他的下腹涌出。他目光好似火焰,一寸寸灼烧过那套碍眼的礼服裙……
从开始的侥幸,到最近的愈演愈烈,他们肆无忌惮地把林夏当成了调情的工具,当成了一个木讷无趣的傻子。
毕竟林夏面上当真看不出任何异样,她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平静无澜的样子,对汪梦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所有的娇纵都留给了许力。
林夏得承认,她就是故意捉弄许力。因为她清楚,许力越对自己不满,对汪梦柔下手就会越狠。
是的,林夏早就知道汪梦柔在疯狂地嫉妒着自己,只要住在寝室,每晚那杯看似关心的牛奶里面都会雷打不动地加上安眠药。当然,除了偶尔确实难以入睡,多数时间她没有真的喝下。
她靠在窗前,静静期待着这出戏的演绎。她知道许力对自己的不喜和讨厌,但却很愿意看他不得不讨好自己的样子,她也清楚汪梦柔一面疯狂地嫉妒着自己,一面又要假装自己的好姐妹。
她享受这些人的扭曲和虚伪,觉得无聊了,还会更加变本加厉撩拨着许力的情绪,打压他的自尊,然后静静看着他在汪梦柔身上发泄他所有的阴暗与愤懑。林夏也故意隔着衣服,装作无意间触碰汪梦柔身上的伤口,看着她疼得瑟缩、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真相只要不被揭露,他们每个人都可以是个好演员。
可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爱情吗?虚伪的、不甘的、扭曲的,这样的感情又有什么值得歌颂的吗?
她的父母呢?她的家庭呢?他们完美婚姻的真相,又有多残忍呢?
林夏从始至终,都把这场所谓的青梅竹马当作一场游戏,可是头脑简单又自大盲目的许力却毫无知觉。为了宣示主权,他心甘情愿地一次次为林夏掏空钱包,享受同学们羡慕的赞叹和崇拜的眼神。
只不过,钱包会瘪掉,最近母亲又总是焦躁得如同一只随时会爆发的狮子,他也开不了口。